“大人,感谢您的大恩大德!”男子扑通一声跪下,就要给他磕头,“您救了我母亲一命,请受我一拜!”
段书瑞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扶起来,“不必多礼!”他细细端详男子的眉目,发现他的面容和老妇果然有几分相像。
前两天,明华和他说老妇找到亲人了,他心下稍宽,认为老妇会和孩子一同回家,没想到她居然让儿子亲自登门致谢!
“大人,我们住在灵泉村,世代以农为业。我的三弟最争气,考中举人,在河清县当教书先生。母亲想着弟媳要分娩了,提前过来照顾她,谁知遇上洪水…… ”
“哦,原来是这样。”段书瑞点点头,突然发现了什么,惊讶道,“等等,你说你是哪里人?”
“我是灵泉村的村民!”男子怕他不信,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方言,和县城口音有些许区别,乡土气息浓厚。
这时,何进从屋里出来,说道:“大人,上回俺和您说招家丁的事,您考虑得如何……”
“家丁?大人,您在招家丁?”男子听到这话,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大人,浑家手脚勤快,洗衣做饭都不在话下,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实不相瞒,这几年地里收成不好,浑家如果能找到些像样的活儿,家里的压力也能少一点!”
他那大嗓门活像雷鸣,把段书瑞轰得外焦里嫩,耳朵隆隆作响,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接过鲤鱼,让他改天把人带来看看,就挥手送客了。
段书瑞琢磨着时间,一周后就是休沐日,他打算提前处理好公务,提早动身,前往灵泉村。
而他没有想到,有人会先他一步动身,于日落时分赶到灵泉村。
灵泉村,界碑旁。
一个男子挑着挑子进村,他从脖子上取下毛巾,在脸上擦了一圈,雪白的毛巾晕开一抹黄渍,他翻了一面,搭回脖子上。
“哎,站住!”一个中年人喝住他,“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来干什么的!”
男子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方言说道:“这位大哥,我是隔壁村的,自己做了点小玩意儿,想着灵泉村的村民会喜欢。”
“隔壁村的?我二姐就嫁到了隔壁村,我来来回回去了五六次,怎么没见过你这号人?”
男子面色一僵,他将手摸进怀里。匕首挨着肉贴久了,已变得熨烫,烫得他心慌。他已拿定主意,只要这人拆穿他的谎言,他便一刀捅进他心窝。
中年人沉思片刻,说道:“你是来找王莽的吧?”
闻言,男子眼底闪过一道阴毒的光芒,他挤出一丝笑容,挑着担子向中年人走近两步,“大哥,你认得王莽?”
“当然认得!这家伙神出鬼没的,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捂住嘴,低头看时,一把匕首穿透胸膛,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你、你……”
男子看着他咽气,将尸体拖到一旁的树丛里,清理好现场,从怀里摸出一张纸。
按照纸上的指示,他很快就找到了王莽住的房子。这时天色彻底暗下来,他蜷缩在附近的树丛里,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翻入屋内。
天助他也!床上躺着一个男子,面朝里床,身形和王莽大差不差。
黑衣男子的真实身份是一名死士子,代号是“秃鹫”。他接到一个任务,必须在三天内杀死王莽,赶到接头点。
雇主让人押着他,喂下一枚毒药。如果他不能在规定期限内赶到接头点领取解药,届时便会毒发,肝肠寸断而死。
眼下,离毒发只有两个时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男子迅速掏出匕首,步步逼近床上的人,用力刺入他的背心。匕首上喂了毒,床上的人抽搐片刻,彻底不动,眼见是不活了。
他正准备上前辨认,耳垂轻微一动,听到门边传来沙沙声。恐惧爬上他的脊背,他来不及多想,从窗口逃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衣柜打开,里面走出一人,他用手帕捂住口鼻,皱眉看向床上的尸体。
——
洪水彻底退去,留下一地狼藉,官员和百姓都叫苦不迭,清理着灾后的现场。
段书瑞起早贪黑地忙着,下巴长出一小片胡茬,他也没时间打理,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洪水过境后,他收到了属官回禀,了解到城中房屋倒塌若干,百姓溺亡二十余人。
更糟糕的是,周边县城的居民一股脑涌入河清县,在城门边排起长龙,等着领救济粥。
段书瑞和几个县令做好协商,决定加大放粮,顺便增派医师,为受灾百姓无偿治疗。
这天,他和明华带着两名医师走到城门口。
“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不用着急,慢慢喝!粥还有,每个人都有份!”段书瑞连着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语,百姓的情绪得到稳定,原本嘈杂的队伍也安静了许多。
他在现场忙得团团转,监督着官吏们将粮食运入后厨,还不忘慰问群众,忙到中午都没喝上一口热茶。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生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仿佛福至心灵,又像是老天在冥冥之中,给他下达了某种暗示。
他猝然抬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对面的粥铺上。准确说来,是落在一个女子身上。
那是出现在他梦里千百回的人。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穿着她买的睡衣,闭上眼,双手合十,期待能在梦里与她相会。
女子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正好对上他错愕的目光,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须臾,她露出一个笑容,对着他,无声的做出一个口型。
段书瑞几乎是瞬间就读懂了她的口型。
“大人,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