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每一次细致的检查,都可能避免一场城市内涝,守护居民的正常生活。
他转身回到桌前,准备给相机充电,为明天的工作做好准备。充电器的插头在插座里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指示灯亮起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火花突然迸射而出。
林纾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地迅速伸手去拔插头。
黑暗瞬间笼罩了房间,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纾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那是电器短路特有的刺鼻气息,钻入鼻腔,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伸手摸索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桌面,只见充电器的插头已经烧黑了一块,插座周围也留下了焦痕。
看着这惊险的一幕,林纾不禁一阵后怕。要是刚才反应慢了些,或者没及时发现,说不定就会引发一场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清晨六点,闹钟在一片雨幕中响起。林纾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昨夜充电器短路带来的心悸还未完全消散,窗外密集的雨声却已裹挟着潮湿的寒气渗入房间。
他翻身坐起,拉开窗帘,灰蒙蒙的天色扑面而来,豆大的雨点砸在防盗网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楼下的梧桐叶被风雨撕扯得东倒西歪,连平日里热闹的早餐摊都缩在雨棚下,显得格外冷清。
手机在枕边震动,督导组的工作群跳出红色感叹号。\"今日排水管道检查照常进行\" 的通知下方,一连串 \"收到\" 迅速刷屏。
林纾盯着屏幕上冰冷的文字,想起昨夜焦糊的气味和黑暗中闪烁的火花,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背包拉链。
他知道,这种天气下的管道检查往往伴随着淤泥堵塞、污水倒灌的风险,但群里同事们没有一句抱怨,这份默契反而让他心头一热。
他起身将折叠式探照灯塞进背包夹层,又特意多塞了两双厚袜子 —— 去年检查时鞋袜湿透的寒意还记忆犹新,那种从脚底蔓延到全身的冰冷,
足以让人在密闭管道里失温。相机和手机被他仔细裹进防水袋,反复确认拉链完全咬合后,才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内。
想到上次后厨暗访时镜头被油渍糊住的狼狈,他忍不住又摸了摸相机外壳,仿佛这样就能抚平那些未说出口的担忧。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他脚步声中忽明忽暗,潮湿的墙皮脱落成斑驳的纹路,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霉味。
刚走到单元门口,积水便漫过了鞋底。
林纾抬脚想躲,却不料踩碎了水面漂浮的梧桐叶,泥浆 \"啪嗒\" 一声溅上裤腿。
他低头看着深色泥点在浅灰色布料上晕开,像极了水墨画里随意泼洒的墨痕,心中涌起一丝苦笑:看来今天又是场硬仗。
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汇成细流,林纾逆着风扣紧衣领,朝集合点走去。
踏入老居民区的瞬间,林纾被一股混合着青苔、铁锈与腐烂植被的气味兜头罩住。
砖墙上的爬山虎在雨中垂落如帘,叶片上的水珠砸在他的雨帽上,发出细碎的 “噗嗒” 声。脚下的青石板路布满水洼,雨靴碾过之处,惊起几只蜷在砖缝里的潮虫,它们慌张逃窜的身影,像极了他每次面对居民质疑时的窘迫。
晾衣绳在头顶交错成灰黑色的网,褪色的秋裤与花色内衣滴着水,在风里晃出细长的水线。
林纾数着第几根绳子上挂着三只袜子,直到被下水道口的腐臭拉回现实。铸铁井盖周围淤积的落叶已发黑结块,塑料袋被雨水泡得半透明,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快餐盒残骸,几只绿豆蝇在上方盘旋,翅膀振动声混着雨声,织成一张令人烦躁的网。
蹲下身时,膝盖骨发出两声沉闷的 “咔吧”,这是上周在河涌边陷进淤泥时留下的后遗症。潮湿的空气钻进裤管,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叮咬小腿。
林纾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帽檐上的积水突然决堤,三滴水珠连成线砸在屏幕上,取景框里的画面顿时碎成斑斓的光斑。他慌忙用袖口擦拭,却闻到布料上残留的蜂蜜甜香 —— 那是上次整理蜂农寄来的蜂蜜时沾上的,此刻却与眼前的腐臭形成尖锐对比。
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滑动,潮湿的指纹让触控变得迟钝。终于对准焦距时,林纾看见腐叶堆里露出半截易拉罐拉环,铁锈混着泥浆,在水流里泛着暗红。
远处突然传来伞骨碰撞的脆响,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几个驻足观望的居民。碎花伞面在雨幕中开合如疲倦的蝴蝶,藏青色雨衣的大爷咳嗽着,痰音在喉咙里打转,大妈的手肘再次轻捅他的腰窝,这次的低语清晰穿过雨幕:“拍这么多有啥用,去年说修的路灯到现在还黑着。”
林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在另一个老旧小区拍摄时,一位老奶奶追着问他 “电梯啥时候能修好”,而他只能微笑着说 “会反馈的”。
此刻,手机屏幕上的水痕渐渐蒸发,留下淡淡的盐渍,像他每次离开时居民脸上的失望。
镜头里,那只泡发的烟头突然让他想起父亲的旧烟斗 —— 老人总说抽烟能解乏,却在五年前死于肺癌。烟灰坠落的轨迹与雨水交织,在铁栅栏上画出歪扭的泪痕。
雨势突然转急,一颗硕大的雨点砸在他后颈,顺着脊椎骨滑进衣领。林纾打了个寒颤,却稳稳按住拍摄键。
快门声被雨声吞噬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
或许居民说得对,拍照本身确实没用,但如果连照都没人拍,那些堵塞的管道、生锈的路灯、泡发的烟头,就永远不会有被看见的机会。
他站起身,雨靴在积水里碾出 “咕唧” 声,转身时与撑碎花伞的大妈对视 —— 对方迅速移开目光,伞面倾斜的角度遮住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