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堂皇,字字珠玑。可在我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耳膜,刺向我的心脏。
这些所谓的“正道”,不过是昊天为了满足自己权欲而设定的规则。那些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妖魔”,又有多少曾是无辜的生灵?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向台下立着的人群。那里有太多我想亲手撕碎的面孔。
词清。
他站在金仙之列,一身青色道袍,面容清俊,眉宇间是与往日无异的温和。
可我一看到他,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在人间,那个我追着喊“词清哥哥”的调皮少年。
他会笑着摸我的头,会给我带人间的糖糕,会在我被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我。
可现在,他眼神里只有对“天道”的虔诚,对昊天的愚忠。
是他,亲手给溯夜下了弑神散;是他,在我面前毫无愧疚地执行着昊天的命令。
那个温柔的词清哥哥,早已在追逐仙途的路上,变成了一把冰冷的刀。
还有白逸,以及他身后站着的狐族众人。
他们曾是青丘的骄傲,如今却匍匐在昊天的脚下,为了一点微薄的恩宠,便将昔日的尊严与骄傲弃之如敝履。
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杀意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的理智。
指尖的龙鳞匕首几乎要破袖而出,我甚至能想象出那冰冷的刃划破他们咽喉时的触感。
身体因为强压下的怒意而轻轻颤抖,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让我冲下去,让这昆仑神殿,也染上一抹属于龙族的血色!
昊宸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用指尖在我手背上轻叩了一下,眼神示意我冷静。
月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你是天后,注意你的身份。
多么可笑的身份。不过是他昊宸,是昊天,用来安抚龙族、控制四海的一个漂亮的摆设罢了。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望向殿外那片虚假的晴空。
不能冲动,敖月璃,你不能拿整个龙族的命运去赌一时的意气。
兄长们还在北海,龙族的自由还未实现,二师兄的仇还未报……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就在我努力平复心绪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台下跪伏的人群。那一瞬间,我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一个身影,如同暗夜中骤然绽放的火焰,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视线。
那一袭张扬的红衣,在遍地素色道袍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银发如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垂落在精致的脸颊旁。
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我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神采。
绝美的脸庞,九条如绸缎般光滑的尾巴在他身后若隐若现,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溯夜……是溯夜!三年了。整整三年。
我从未忘记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他倒在我怀里,中了弑神散的身体寸寸碎裂,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袍,也染红了我的视线。
他当时笑着说:烟儿,别哭,我与你结了共生契,同生共死……
可那笑容,却成了我此后无数个日夜中,午夜梦回时最痛的梦魇。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个会笑着唤我“烟儿”、会为我寻来四海奇珍、会在我难过时用九条尾巴将我圈在怀里的狐君。
他……他竟然还活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猛地冲上心头,几乎让我落下泪来。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就好……
昊宸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当看到那抹红衣时,他原本握着我的手猛然收紧,指骨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月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和紧张,众仙都看着呢,你现在是天后!青丘狐君……与你没有干系了。
我猛地回过神,对上昊宸那双深邃的金眸。那里有帝王的威严,有占有欲,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我冷笑一声,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涌,抽回自己被捏得生疼的手,语气平静无波。
陛下多虑了,月璃知晓自己的本分。只是……再见故人,一时触景生情罢了。
话虽如此,我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再也无法从溯夜身上移开。
仿佛感应到了我的注视,溯夜那原本微微低垂的眼帘忽然抬起,银白的发丝随之晃动。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朦胧的仙气,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熟悉。狭长的凤眼里,映着我的身影,那里面没有丝毫身为阶下囚的卑微,也没有对天庭的敬畏,只有……
只有从前那熟悉得让我心痛的爱意,浓得化不开,如同陈年的酒,一醉便是万年。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如同蜜糖,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能瞬间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雪与烦恼。
他微微歪了歪头,凤眼微眯,那眼角的朱砂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如同跳动的火焰。
四目相望,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围的喧嚣、仙官的诵读声、昊宸身上的威压……
一切都消失了。我只能看到他,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看到他那熟悉的笑容。
共生契的联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传来的、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也能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那无声的安抚与……担忧。
他在担心我。
一股热流猛地涌上眼眶,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现在不是时候,敖月璃,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不能在昊宸面前,在所有敌人面前,露出破绽。
我猛地别过头,不再看溯夜,只是指尖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昊宸的气息在我身边变得有些紧绷,他没有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投在我身上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封典还在继续。仙官读完诰命,十二金仙依次上前,接受元始天尊手中的印绶。
云岫的动作机械而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按照既定的程序,将象征权力的印绶交到每一个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