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临检刚收尾,联席室又亮起一行新字。
内容很短,家属协同、饭局压线、窗口不跑。
李一凡把笔放在角上,节拍不变,只换战位。
下一站不是园区,是人心最软的一层皮。
州里主官耿庆华来电,只问两件能否当天落地。
一是干部家属参与的提醒机制,别走过场。
二是涉企饭局的快处,别留夜线。
李一凡回三个字,当天办。
卡片被改得很朴素,只有三行。
一家一张提醒卡,贴冰箱就能看见。
三类饭局清单,谁都能看懂。
涉企付费单据,谁都能查到。
市里先开一场小会,座位挪到走廊。
不摆花,不放彩页,桌上只放三摞纸。
左手是饭店后厨结算单,中间是停车记录。
右手是一页电话簿,标出几个常见的联络名。
文旅、市场监管、公安各自派人对表。
谁管饭店,谁认账;谁管停车,谁认车。
谁管举报线,谁把电话接起来。
责任落在名字后面,靠的是人,不是口号。
第一刀落在商会常去的江边私房菜。
厨房后墙有两张手写的菜谱,夜里比白天贵。
同一桌的酒水被写成矿泉水,重量记成斤。
后厨小妹把眼睛往低处看,手里捏着抹布。
停车场的记录更诚实,一排车在同一时刻进场。
其中一辆是城市建设公司的公牌车。
行程单写调研,定位却落在包间门口。
管理员翻到那页,肩膀轻轻一抖。
晚上八点,私房菜后门的风有些腥。
顾成业把人分成三股,厨房、收银、包间各上一队。
收银台的小票抽屉被摁住,卡片一张张翻。
卡口那边配合,车牌与时间逐一对上。
包间里坐着澜州市委副书记孟绍庭,脸色稳。
他说同学聚会,老友叙旧,付账AA。
桌上摆着三只开过的红酒瓶,酒标被纸带糊住。
包间服务生没走远,眼神在门缝里闪。
厨房那头传来一串小账,字迹急。
酒从外面背进来,账面记成茶水。
鱼从后院池里抓,标签写本地农家。
结算单最下面,出现一个熟悉的小名。
那小名在别处也出现过,安瑞。
前几天它在联票分成里出现过一回。
昨天它在园区外协账上又出现一回。
今天它在私房菜后厨第三次露头。
孟绍庭的手机屏亮了一下,停在一张合影上。
合影里有企业主,有中层,也有两位家属。
墙上新规刚挂,合影就像往火里送。
门外的脚步声把空气压低了一寸。
收银台开出账本,抬头是“活动套餐”。
套餐其实只保留两道,其他都贴成“零点”。
酒水合并成一行,备注写三字缩写。
那个缩写被拿出来,旁边写着一个姓。
停车场的记录接上了第三条线。
会所外的代客泊车把钥匙放在盒里,标签写房间号。
房间号与收银台的小票合并成一列。
那一列直直指向包间里坐着的人。
联席室的卡片换成一张白纸,笔走得稳。
今晚不谈细节,只谈两件。
常态化提醒从家里发出,别等出事再补课。
涉企饭局当场止付,谁出钱谁被问。
李一凡让人把“提醒卡”发下去,带回家。
卡片很简单,三条红字,管住饭局、管住请托、管住代办。
背面留一个小格,写下最想提醒的那句话。
很多人沉默,有人把卡放进手提包最底层。
监督不靠喊话,靠证据能站住。
厨房的酒箱下面有一张被踩皱的旧单。
旧单上印着一个专用章,边上写着折扣。
折扣只给三类人,其中一类叫“朋友”。
孟绍庭看着那张单子,脸色往里收。
他提到工作需要,提到交流形式,提到人情往来。
李一凡没有接,也没有加重语气。
他只把那张单子压在案头,再压上停车的那一页。
耿庆华的电话打进来,问是否需要扩大通报。
李一凡回一句先处置,再通报,别走样。
当晚九点半,组织口把三行文字发给市里。
措辞不重,只写临时停职,接受审查,工作交接。
合影没有外发,饭店没有被封。
收银后台的折扣键被封,后台改双人确认。
代客泊车把房间号标签撤掉,改成按时序编号。
私房菜老板在后门站了一会,最后点头认账。
家属提醒不是把人拎到台前,是把心拉回屋里。
次日清晨,市里开一场小型座谈,地点不摆在礼堂。
十几位干部家属围坐一圈,桌上只有水与纸。
每人写一句最怕的事,念出来,装回袋,揣回家。
城建系统同步做一件更硬的事。
所有“朋友折扣”从系统里删掉,退回差价。
有争议的由第三方核算,现金不走手。
一周后把名单贴出,只有数字,没有形容词。
孟绍庭的工作交接得很快,办公室灯灭早。
朋友圈没有更新,熟悉的人也不再点赞。
他请假回了家,在阳台上站到很晚。
屋里亮着一盏小灯,影子落在地上像一道斜线。
纪律不是把人推到悬崖,而是把路边点亮。
提醒卡开始出现在很多家的冰箱门上。
家里人吃饭时会瞥一眼,话题慢慢正了起来。
有人把卡放进相册里,与合影隔开一页。
媒体端没有炒作,林允儿只发两张小图。
一张是厨房后墙的手写菜谱,一张是冰箱门上的提醒卡。
标题只有两个字,看见。
评论区静静地滚,有人留言说学会拒绝。
晚风从江面吹来,私房菜的灯暗了一半。
停车场空出几个位置,代泊小哥坐在凳上喘气。
厨房的油烟味淡了些,后厨的小妹把抹布洗干净。
河边的树影拉得很长,一直伸到水里。
联席室的收尾依旧简单,不留拖尾。
涉企饭局一律先断钱再问话,旧账逐步清理。
家属提醒改成常态,卡片随新证件一起发。
每周只看两件事,谁在改,谁仍在躲。
李一凡把笔帽扣紧,把纸叠好放回夹里。
他没有说硬话,也没有留句式。
他抬眼看了一会江面,水在风里一寸寸推。
下一站要进的是医院,另一根小刺该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