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一旁的柳寒烟听着,死死咬着下唇,才能不让那哽咽溢出喉咙,眼眶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水光氤氲,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林师兄看着她这副模样,简直是怒火攻心:
“哪里来的狗腿子,你再敢这般欺负我家师妹,我定亲手杀你。”
许长卿语气冰冷不耐:
“你又是哪根葱?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哪凉快哪待着去!”
那大师兄被他如此轻蔑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竟不再看许长卿,而是转向一旁脸色苍白的柳寒烟,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和伤势而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柳师妹!我……我知道此时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我……我林某对你之心,日月可鉴!从你初入山门那一刻起,我便……我便心仪于你!只是碍于师兄身份,一直不敢唐突!”
“今日,趁着师尊在此,诸位同门为证,我林轩,恳请师妹下嫁于我!我定当竭尽所能,护你一生周全!”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本就混乱的场面更是陡然一静。
柳寒烟显然也懵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声音细弱却清晰:
“林师兄……抱歉,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但……但我一直,只将你当作师兄看待。并无……并无其他念想。”
林轩听到这明确的拒绝,脸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但他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对着江自流道:
“师尊!我剑山自古便有一项传统!若两名男弟子同时倾心于一位师妹,难分高下之时,便需以手中之剑说话,公平较量!”
“今日,弟子林轩,便要按照这古老传统,向许长卿发起挑战!”
他豁然转身,剑指许长卿:
“许长卿!你可敢与我一战?若你输了,就请师尊收回成命,滚出白虹峰,永远不得再纠缠柳师妹!”
许长卿只觉得一阵无语和厌烦:
“你想找打,改天挑个时候,我或许可以奉陪,现在,给我一边待着去,别在这儿添乱。”
林轩咬牙道:“你不敢吗?莫非是怕了?”
“够了!”
江自流一声暴喝,打断了这愈发荒唐的闹剧。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林轩,又落在许长卿身上,最后通牒:
“此事,老夫自有主张,岂容你等儿戏般以剑决斗定夺?”
他盯着许长卿,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下:
“小子,老夫再给你最后两天时间,两天之内,你最好给我想清楚,给老夫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补充道,语气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否则……两天之后,你下山之时,最好祈祷你的腿脚够利索,能跑得比老夫的剑……更快!”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袖袍一拂,转身便朝着内室走去。
留下院内神色各异的众人,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柳寒烟始终低着头,指尖紧紧攥着衣袖,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对不起……许长卿,我……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想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师妹!”
林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拦住她。
“滚开!”
柳寒烟猛地抬头,声音虽低,却如同冰锥刺骨。
林轩被她眼中从未见过的狠绝与厌恶惊得心头一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竟真的下意识侧身让开了道路。
柳寒烟看也不看他,身影踉跄着,迅速消失在院门外的晨雾之中。
许长卿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沉默了许久,直到那抹倩影彻底不见,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抬手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额角,低声自语,带着几分自嘲:
“果然……这世上,哪有什么天上掉下来的无私援手……”
他摇了摇头,也准备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站住!”
林轩等人却再次围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眼神不善。
许长卿脚步一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淡漠:
“没听见她刚才说的话吗?她让你们——滚、开。”
林轩胸口剧烈起伏,强压着怒火,死死盯着他:
“许长卿!少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是男人,就与我堂堂正正比试一场,若你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
“呵,”
许长卿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
老实说,他现在真想把这傻蛋拎出来揍一顿出出气。
只可惜,眼下的状况,他还是少惹点事儿为妙。
于是许长卿道:“这话,你不该跟我说,你应该去问问里面那位,”
他朝着江自流的内室方向努了努嘴:“他同不同意你在这儿动手。”
“又或者……你要是真有那个胆子,现在,就往我脸上打一拳试试?我倒要看看,等会儿里面那位出来,挨罚的会是你,还是我?”
“你……!”
林轩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一时语塞。
“你什么你?”
许长卿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转冷:“要打就打,不打,就给我让开,别在这儿挡路,碍眼。”
说完,他根本不给林轩再反应的机会,直接伸出手,用了几分巧劲,将挡在正前方的林轩一把推开。
随即,他看也不看身后那群弟子,径直扬长而去。
……
……
时节已悄然滑向早秋。
院中那棵老树的叶片边缘染上了些许焦黄,风过时,带下几片打着旋儿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草木将衰未衰的涩香,阳光也不再酷烈,变得温和而疏淡,透着几分凉意。
许长卿回到自己暂住的小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然而,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息。
今日接连的冲突,让他的道心竟隐隐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他闷哼一声,虽然很在意柳寒烟的去向,但更重要的是,不能再任由心绪动荡下去。
无可奈何,他只得强行压下所有杂念,盘膝坐到榻上,手掐法诀,再次沉入定境,试图梳理安抚体内躁动不安的真气与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