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澜放迈着大步,径直朝着药棚走去,温宁带着季思贤赶忙紧紧跟上。
药棚之中,那位太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一双老眼,正端坐在铜炉前烤着火。
一个小药童蹲在一旁煎药,可他却只把药递给那些拿得出银子的人。至于那些已病入膏肓之人,以及穷得连一件厚衣裳都买不起的百姓,他竟连看都不看一眼。
蔚澜放见此情景,双拳紧紧握起,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掌将这药棚掀翻,他怒声喝道:“陛下心怀仁厚,于各条街巷开设药棚,只为救济那些无钱买药的百姓。你们倒好,竟敢阳奉阴违,坏了陛下的爱民之心!”
太医听闻这怒喝声,吓得身子一哆嗦,回头一看,只见禄北候正带着护卫,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他赶忙起身相迎,战战兢兢地说道:“下官拜见禄北候。”
禄北候一脚踢翻太医身后的椅子,那椅子倒地时又带翻了案台,只听“哗啦啦”一阵响,银子散落一地。
蔚澜放见状,更是气愤难平,他指着太医的鼻子,厉声骂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此处私自收受百姓钱财?”
太医吓得双手不住颤抖,他一个小小太医位卑言轻,自然没这个胆量。只是上面有人发话,有人不想让这场瘟疫这么快就结束,他也不过是看人脸色行事罢了。
但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否则,只怕不出今晚,他一家老小都将性命不保。
可这满地的白花花银子就这么露了明,他要如何解释呢?
蔚澜放见他一副欲言又止、满脸惶恐的模样,当即猜到这件事背后定有人在暗中操控。
但蔚澜放可不会像这太医一样,做出欺上瞒下之事。今日既然让他撞上了,他便决心要管到底。
他没急着给太医定罪,而是先下达命令:“你的事情,本侯稍后再与你算账。现在,你赶紧给百姓们看病,若是再敢有丝毫怠慢,本侯就先剁了你这双手!”
太医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他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桌椅扶起,战战兢兢地开始给病人看诊。
温宁在一旁看着蔚澜放,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没想到,他竟是一个会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人,对他多了几分敬畏之情。
但此时,她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蔚澜放到底有没有胆量与那主导这场瘟疫的幕后黑手抗衡,还犹未可知。
她轻声说道:“侯爷,青石街不止这一处药棚,这位太医很显然也不是唯一一个中饱私囊的。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百姓如今怎么样了?”
蔚澜放听闻此言,立即唤来已经看完诊的季思贤,说道:“本侯可否请你帮个忙?”
季思贤已经从太医口中得知了蔚澜放的身份,自然不敢再像刚才那般放肆。他看了一眼温宁,见温宁脸上神色平静,这才说道:“侯爷,您尽管吩咐!”
蔚澜放神色严肃,“你去向百姓们宣说,本侯有令,让所有百姓都前来药棚看病。一切看诊费用以及治疗伤寒之症的药物,全部免费供应,直至病人痊愈为止。”
季思贤听闻,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连连应道:“草民这就去办!”
这边,蔚澜放留下两名护卫负责监管,以防自己离开后,太医浑水摸鱼,慢待了百姓。
其他几处药棚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
那些太医们原本以为身份尊贵的禄北候不会屈尊来到青石街这种贫民聚居之地查看,直到亲眼目睹蔚澜放的雷霆怒火,他们这才稍稍有了点医者应有的仁心。
季思贤办事果然雷厉风行、效率极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青石街上以及附近几条巷子里的药棚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对于那些病情较重的病人,蔚澜放安排兵部的人将他们送往棚房,那边也有大夫和药童悉心照料。
经过蔚澜放这一番大力整顿,街上已经看不到躺卧的重病患者了。
然而,他和温宁心里都清楚,以目前的药物,根本无法挽救那些重患的性命,只能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尽可能地少受些痛苦,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粥。
等到问诊结束,夜色早已深沉。
太医们开始陆续收拾药箱,准备撤离。
就在这时,从夜幕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蔚澜放眼疾手快,一把将温宁拽到自己身边。
只见那人扑倒在温宁原本站立的地方。
她摔得很重,浑身不住地颤抖着,衣衫单薄且破碎,布条上还沾满了血迹。她缓缓抬起头,借着灯笼里透出的昏黄烛光,温宁认出了她——楚映雪。
楚映雪连忙垂下头,显然她也认出了温宁。
倒是蔚澜放并没有认出她,只是看她满身是伤,便对太医说道:“你先晚走一会,给她瞧瞧病。”
太医心有不愿,但也不敢拒绝,只是楚映雪紧张的爬起来,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不肯给太医号脉,也不肯离开,她就直勾勾的瞪着温宁,满目咒怨之色。
楚映雪原是听到街上有人呼喊可以免费看诊,还说禄北候也在,这才背着老鸨偷偷跑了出来。可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
太医只好拿着烛火走过来,昏黄的灯光下,楚映雪身上的疮冒着发黄的血水,慌张往后退了几步,神色中透着不安和恐惧,说道:“侯爷,此人得的是金花疮,传染性极强,下官实在治不了她。”
“金花疮?那是什么病?”温宁一脸不解,上一世她也不曾听闻过这种病。
太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姑娘年轻,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此病只有青楼里的女人才会得。”
“我没有得金花疮,我没有!你这个庸医!”楚映雪仿佛被戳痛了最敏感的神经,情绪瞬间失控,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
太医听闻“庸医”二字,脸色瞬间被气得涨红。
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他兢兢业业一辈子算是毁了。当即大声辩驳道:“胡说八道!老夫在太医院行医近三十载,何时诊断出过错?你得的金花疮已然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根本无药可医。你赶紧走吧,莫要满大街乱跑,这病传染性极强,会害了别人的!”
楚映雪听了这番话,眼中闪过一抹毒辣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会传染吗?好啊!那我就拉一个陪我下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