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欢在经过吴高几番催促下,还是来到了前院。
吴高还以为她拖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还以为会打扮得多隆重,
没想到她就换了件衣裳。
吴高本想奚落两句,只是见她身上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孤寒,吴高闭了嘴。
在予欢出大门的时候,不由一怔,大门口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上面有秦王府的标识。
马车旁站着六名打扮体面的嬷嬷和仆妇,还有二十名打扮威武的护卫。
排场很大!
吴高眼神一闪,顿时声音尖细地奚落道:“这排场是不是逾矩了?”
老管家微笑不语。
旁边走出来一名年迈的老嬷嬷,开口道:“老太妃疼世子夫人的紧,老太妃她老人家得知世子夫人要进宫,特遣了她们陪着世子夫人。
老太妃说了,世子夫人快去快回,她老人家等着和您一起用晚膳。”
予欢心中微讶,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满面堆笑,神色恭谨,不着痕迹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他也是没法子了,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他想了又想,只能悄悄和老太妃身边的嬷嬷借的人。
没法子,老太妃昨儿身子不适,府医现在还守在老太妃跟前,他不敢惊动老太妃。
只能先悄悄跟老太妃身边的心腹嬷嬷借人使使,用来给世子夫人撑场面的。
希望皇后若想对世子夫人下手的话,也能掂量一二。
吴高看着眼前的场面,面色变换不定,心里头都是懊恼,这个世子夫人果然是个刁滑的!
予欢眼神微闪,从容地上了马车。
坤宁宫
予欢站在坤宁宫的时候,已然是两刻钟后了。
整个坤宁宫里,近乎浓缩了王权富贵。
宫殿巍峨,女官两人,嬷嬷八人,加之八大宫娥和若干宫侍。
穿着华贵,站姿整齐地垂手而立在坤宁宫的门口台阶下两旁。
乌泱泱的足有几十人,却格外井然有序。
秦王府的护卫不能进宫,只能等在宫外。
予欢能带进宫的只不过就太妃院子里的几名嬷嬷和仆妇,以及如云和如影还有红袖姑姑。
加上予欢,也不过十人。
大概是到了自己的地盘,吴高腰杆子都直了,近乎用鼻孔对人,“夫人等着吧,咱家进去通禀!”
盏茶过后,宫殿里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的动静,随之皇后震怒的声音传来,“放肆!”
外头垂手而立的宫人齐齐地跪了下去,头伏得极低。
只剩下唯一站着的予欢显得格外打眼。
吴高顺着窗户镂空的缝隙往外窥了会儿,面目闪过一抹阴狠,回到皇后面前小声道:“皇后娘娘,这个沈予欢果然如瀛江王说的那般,不是个好拿捏的。
都到现在了,她竟然半点不怕,实在可恶得很。”
皇后头戴抹额,闭着双眼,手里拿着一串玉石珠串,手指轻缓拨捻,整个人放松地靠躺在贵妃榻上,身后有一名容色艳美的宫妃,正亲自为皇后的按着头。
皇后舒泰的哼了声,“宋婕妤这手本事,可真真儿的厉害,经你这么一按,本宫的头疾竟然好了大半。”
宋婕妤神色温柔,“能解皇后娘娘之苦,臣妾就满足了。”
吴高看了宋婕妤一眼,继续压着声音道:“皇后娘娘,沈予欢是带了太妃的人进宫的。
奴才看得出来,秦王府似乎很重视她,秦王府的管家对她极为恭敬。
而且还派了一等护卫护送她来的,现在人就在宫外候着。
我们的第一套计划失败了,可是有那些护卫在,恐怕会有碍第二套计划进行,我们怕是无法顺利将人送出宫外去,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片刻,皇后声音缓缓地道:“既然碍事,那待她出宫时,想法子将人给引走就是,这点事还用本宫教你不成?”
随着皇后话音落下,皇后目光尖锐地看向吴高。
吴高的腰更加弯了,“奴才知道了……”
“不急!”皇后又淡淡一声,视线看向外面的天,“天黑好办事,离天黑还早着呢……”
说着,皇后的面容狰狞了几分,“本宫就一个儿子,他夏子瞻敢杀本宫皇儿,本宫就一点点毁掉他所在乎的一切,让他也知道何为锥心之痛!”
皇后的心腹嬷嬷听得心肝乱颤,“我的皇后娘娘,这些话您就别说出口了,若让人得知了您与瀛江王勾结,后果不堪设想啊。”
“怕什么?”皇后幽幽一句。
说是这样说,可她却不提了。
这段时间,她都沉浸在太子的惨死中无法自拔,如今有了令仇人心痛的机会,她怎能放过?
她这辈子只生了一儿一女。
没了太子,她也没了指望。
将来不管谁上位,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等待她的只有死。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那她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刻钟后,皇后才轻声一句,“让她进来。”
坤宁宫门口的女官听了皇后的吩咐,当即转过脸,“世子夫人,皇后娘娘传你进来。”
予欢特意穿的厚实的狐毛斗篷,倒是没觉得多冷。
不过直挺挺的站了这么半天,就是有些累。
做足了准备,予欢心中此时平静得很,从容不迫地进了大殿里。
距离上次见到皇后相比,现在的皇后瘦了很多,脸颊上都没什么肉了,显得颧骨和高。
本就上了年岁,冷不丁一看,皇后面相看着很是刻薄。
予欢规矩的对着皇后屈膝福身,“予欢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如幽冷的刀般看着对面的女子,并未从她的身上看到不安或是畏惧。
“你不怕吗?”皇后声音平缓的问道。
皇后没叫起,予欢自然也不会给皇后发难的机会,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眼观鼻鼻观心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予欢只有恭敬。”
“呵,呵呵,哈哈哈……”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竟然大笑起来。
直到笑出了眼泪。
心腹嬷嬷拿出帕子送到皇后的面前。
皇后将帕子拿在手里,沾着眼角,像是闲话家常般地道:“母仪天下?哈哈……
本宫十五岁奉命嫁给当今圣上,近乎大半生的时间,看着高高在上,贵不可言。
然,无人知道,本宫是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来的。
本宫百般隐忍无人知,千般苦楚无人诉,只想着等我儿继位,我苦尽甘来,然而……”
皇后在话音忽然加重的一瞬间,扬手将手里的玉石珠串甩向了沈予欢。
距离太近,皇后又是看准了方向甩出来的,直向予欢面门而去。
玉石串很有分量,若是砸中了,沈予欢整张脸必然会毁。
皇后的脸上,只有即将复仇的快意。
宋婕妤神色微微凝滞,手停顿住了都不自知。
一旁的吴高见此,嘴角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
予欢纹丝不动,就在那珠串到予欢面门咫尺距离时,她的面前倏然多了一只手,准确地捉到了那串珠串。
皇后和吴高脸上的情绪凝固。
予欢从红袖手里拿过珠串,捧在手里,神态平静从容地走到皇后面前,“皇后娘娘,您的珠串不小心掉了。”
皇后目光尖利,犹似利刃般看着面前宠辱不惊的女子,面容扭曲了一瞬,从她手里拿过珠串,咬着牙根儿道:“然而,夏子瞻却对我儿赶尽杀绝,不留余地,让本宫没了指望,没了盼头,沈予欢,若是你,你该如何?”
予欢往后退了几步,站好,神态淡然如水,“太子身为储君,其身不正,私德有亏,贪赃枉法,德不配位,毫无储君风范。
如此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人得而诛之!
梓隽他职责所在,又何错之有?若他做错了,皇后娘娘心存怨恨,不甘,自可上达圣上,圣裁便是,若来寻我这个无辜的后宅女子,皇后娘娘您有失一国之母的风范了!”
皇后登时勃然大怒,“沈予欢你好一张利嘴,真不知死活,竟然敢在本宫面前巧舌如簧?你是不怕死,还是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动手!”皇后猛然将手中的珠串甩了出去。
顿时从外头进来十多名宫侍,齐齐向予欢扑来。
如云如影还有红袖三人立即将予欢围在中间,毫无半分畏惧,脸上是视死如归!
意图明显,想要动予欢一下,先从她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宫侍们顿住脚步,是动手还是如何,等待着皇后的下一步命令。
“沈予欢你要造反吗?”皇后沉声怒喝。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予欢自认为没有触犯国法宫规,恕予欢无法遵从!”
皇后自是不在乎予欢身边的这三个女卫,嘲讽的冷笑了声,“来人,违抗者,给本宫乱棍打死。”
宋婕妤眼神闪烁给吴高使眼色。
吴高也是心下一跳,没想到皇后突然改了主意,“皇后娘娘……”
他微微摇头,示意皇后不要冲动,一个活着的沈予欢远比一个死了的人用处大多了。
皇后的最终目标是皇孙夏子瞻。
她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震怒,“本宫传她进宫问话,她一个多时辰才来,这是何罪?”
藐视本宫是何罪?”
吴高心下微松,阴沉的道:“沈予欢几次三番推诿拖延时间,意图抗命,属于藐视皇后娘娘,应掌嘴三十!”
皇后厉喝一声,“那还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