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六点,绥肆站在衣柜前,第三次扯下身上的浅灰色针织衫。
镜面映出他皱成麻花的眉,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衣架上的布料,棉麻触感从指尖传来,却安抚不了心底的烦躁。
手机突然在梳妆台上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君随的消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
“我在楼下,不用急。”
绥肆盯着那行字,喉结滚动两下,随手抓起第四件藏青色衬衫往身上套。
纽扣扣到第三颗时,他的指尖突然顿住。
昨天君随俯身时,西装袖口滑落露出的机械表表盘,也是这样深沉的藏青色。
穿衣镜前,绥肆对着领口反复调整了三次,冰凉的金属纽扣被捂得温热。
他伸手整理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耳垂,昨夜那抹温热的触感突然复苏,像电流般顺着神经窜上脸颊。
镜中人的耳尖瞬间泛起红晕,连带着脖颈都烧了起来。
背包拉链被拉开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清晰,绥肆将第18版剧本的打印稿塞进去时,稿纸边缘的批注还带着熬夜修改的墨香。
凌晨三点的台灯下,他咬着已经秃了的铅笔头,盯着“我终于读懂了爱”这行字,耳边不断回响着君随那句“换个更直白的表达”。
最终,他把整段台词划掉,重新写下:
“原来爱不是剧本里的华丽辞藻,是你递咖啡时擦过耳尖的温度。”
别墅楼下,君随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梧桐树影里。
晨光穿过斑驳的枝叶,在车窗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又折射到他侧脸,将下颌线条镀上一层金边。
见绥肆出来,君随摘下墨镜,琥珀色的眸子扫过他泛红的眼睑和略显苍白的唇色,眉峰立刻蹙起:
“又熬夜?”
“最后一版台词。”
绥肆拉开副驾驶车门,带着晨露的风裹着槐花香涌进来。
他把打印稿“啪”地拍在仪表台上,稿纸边缘被背包压出的褶皱微微翘起。
“先说好,两小时后我必须回来。美术组还等着新分镜,染苍说......”
“染苍会处理好。”
君随轻笑一声,身体突然倾过来。
雪松混着咖啡的气息瞬间将绥肆笼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穿过自己胸前。
安全带滑过肩膀时,君随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锁骨,温热的触感让绥肆的心跳漏了一拍。
“咔嗒”,安全带扣上的瞬间,君随的拇指突然抚过他唇畔。
绥肆还没反应过来,带着咖啡余温的吻已经轻轻落在唇上。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让他浑身血液瞬间沸腾,耳尖几乎要烧起来:
“你——”
“惩罚。”
君随坐直身子,发动车子时腕表表盘在晨光中闪过冷光。
“惩罚我的大编剧又熬过一个通宵。”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沙哑。
“不过下次再熬夜,罚你不是说一百遍‘我爱你’,是要我亲口听一百遍。”
绥肆的脸“腾”地烧起来,伸手去捶他肩膀,却被君随单手握住手腕。
温热的掌心贴着皮肤,脉搏跳动的节奏清晰可感。
君随侧头看他,眼底笑意漫出来:“生气了?”
不等回答,他突然松开手,食指指腹轻轻擦过绥肆泛红的眼角,“眼睛都熬红了。”
车子驶入晨光中的街道,梧桐树影在挡风玻璃上快速后退。
绥肆别过脸看向窗外,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
路边早餐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车窗,恍惚间,他听见君随低声说:“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那里的日出,和剧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绥肆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背包带,稿纸在包里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他突然想起昨天染苍调侃的“迪士尼”,忍不住转头:“不是去游乐园?”
“比游乐园更适合找灵感的地方。”
君随嘴角勾起,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却在红灯间隙侧头看他。
“在那里,你可以看到真正的爱,不需要华丽台词,也不需要精心设计的分镜。”
绿灯亮起,引擎声重新响起。
他们的车子轻盈地跃上城市高架,阳光在挡风玻璃上流淌成河,细碎的金芒随着车速在仪表盘上跳跃。
绥肆悄悄侧过脸,目光像被磁石牵引般落在君随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对方专注开车时下颌线绷紧的弧度,让他想起剧本里那个关于“凝视”的镜头。
男主角在逆光中侧脸的轮廓,无论动漫人物如何演绎,始终差了几分他心中的味道。
此刻真实的光影在君随脸上流转,竟比剧本里任何精心设计的镜头都动人。
“阿肆一直盯着我啊?那么在意我?!”
低沉的嗓音突然打破车内的静谧,绥肆惊得浑身一颤。
还未等他辩解,君随的右手已经精准地捉住了他放在座椅上的左手,温热的掌心像烙铁般贴上皮肤。
他下意识想要抽回,却被对方扣得更紧,指缝间的薄茧轻轻摩挲着他敏感的虎口。
“昨天没说成的‘我爱你’一百遍,想好怎么还了吗?”
君随的拇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圈,带着咖啡香气的呼吸漫过驾驶座与副驾的空隙。
绥肆感觉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像是有团火顺着脊椎往上窜。
“谁要还这种债!”
他别过脸佯装生气,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楼宇上。
玻璃倒映出他泛红的耳尖和上扬的嘴角,背叛了刻意冷淡的语气。
指尖无意识蜷缩,却又贪恋着对方掌心的温度,这种矛盾的悸动让他想起剧本里那些欲说还休的暧昧台词。
车子拐下高架时,君随突然开口:
“记得你写过,男主角临终前看见的星空,是未完成的遗憾。”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某种难以察觉的温柔。
“所以我想,或许该带你看看真正的星空。”
车最终停在一座现代感十足的玻璃穹顶建筑前。
绥肆推开车门,扑面而来的晨风裹着青草香。
他仰头望去,阳光透过几何结构的玻璃洒下来,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光影,像是上帝随手绘制的抽象画。
“天文馆?”
他疑惑地转头看向君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对方紧紧握着。
“不是说找灵感吗?这里能看到什么?”
君随利落地锁好车,自然地揽过他的肩。
西装袖口扫过他的脖颈,雪松与咖啡的气息再次将他笼罩:
“死亡与星空最配,不是吗?”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绥肆背包,那里装着熬夜修改的剧本。
“你笔下的主角总在追问爱是什么,或许宇宙会给他答案。”
步入馆内,冷气裹挟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穹顶投射出模拟的银河,幽蓝的星光将君随的轮廓晕染得朦胧。
绥肆的脚步不自觉放慢,仰头看着头顶流转的星云,突然想起剧本里那句被删掉的台词:
“原来宇宙比人类更早懂得永恒。”
“要不要听个故事?”
君随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回荡。
他带着绥肆走到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模型旁,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