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莫要欺负人。”
声音轻柔得像是哄着孩童。
可落在君随耳中,这安抚的话语却成了纵容。
他得意地冲众人甩了甩尾巴,整个身子都挂在绥肆脖颈间。
粉色肉垫紧紧搂着对方的脖子,活像个耍赖的孩童,脑袋还不时蹭着绥肆的下巴,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此时擂台上战况正酣。
染苍的冰剑与君离阙的血刃相撞,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冰屑与血雾在空中交织成诡异的图案。
但台下众人的目光,却总忍不住往绥肆和他怀里那只霸道的白狐身上瞟——毕竟谁也没见过。
向来清冷出尘、如高岭之雪的青云宗掌门,会任由一只小狐狸如此撒泼,眼底还满是温柔。
灵力交织的擂台之上,染苍手中软剑挽出银白剑花,剑锋与君离阙袖中飞出的玉笛相撞,激起的气浪将台下观战弟子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起初,染苍并未察觉异样,只当是一场普通的切磋较量。
她甚至还抽空扫了眼台下绥肆怀中的白狐,见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正打着盹,想到自己的小红狐,唇角不自觉弯起一抹弧度。
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君离阙挥出的一道灵力波动,却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某扇门。
那灵力带着熟悉的沉香气息,与多年前雪夜中,将她从妖兽爪下救出的神秘人如出一辙。
染苍瞳孔骤缩,脑海中闪过漫天血雾、破碎的玉佩,还有那道在寒夜中逐渐模糊的背影。
“果然是你!”
染苍银牙紧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周身灵力疯狂暴涨,青色裙摆无风自动。
“当年为何要弃我而去?!今日若不给个说法,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她抬手祭出本命法器,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直冲云霄,整个擂台瞬间被璀璨的光芒笼罩。
君离阙见势不妙,玉笛横在胸前,刚欲施展防御结界,却已来不及。
染苍的大招裹挟着滔天怒意轰然落下,强大的冲击力将他直接轰出擂台。
烟尘散去,君离阙狼狈地半跪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望着染苍的眼神满是错愕与不解:
“染苍,我……”
染苍冷着脸,快步走下擂台。
经过好友身边时,她压低声音道:
“帮我拦住他。”
几个好友虽满心疑惑,但见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又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下意识地围了上去。
“各位道友,这是何意?”
君离阙被围在中央,抬手擦拭嘴角血迹,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与染苍道友不过是切磋比试,并无恶意,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方便?”
染苍的好友阿梨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道。
“苍儿刚才都快气疯了,你说没恶意就没恶意?今天必须给我们苍儿一个交代!”
君离阙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众人,试图与染苍对视:
“在下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染苍道友,还望各位告知,也好让在下有个改过的机会。”
“改过?你当年做的事,是能轻易改过的吗?”
染苍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君离阙,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甩袖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另一边,绥肆抱着白狐路过,看到这一幕,挑眉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有意思,看来小徒弟藏了不少秘密啊。”
他轻轻拍了拍白狐的脑袋,“走,我们去探探热闹。”
回到卧室,绥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满脸震惊。
衣柜大开,床上、桌上的物品不翼而飞,就连墙角的花瓶都不见了踪影。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白狐,满脸疑惑:
“君离阙惹她这么狠?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说要给我做糯米糍呢。”
白狐歪着头,“呜呜”叫了两声,爪子扒拉着绥肆的衣袖,似乎也在表达自己的不解。
正说着,染苍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显然是用法术打包好的。
她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
“师尊,东西我都用法术打包好了,绝对没有任何剩下的。
我们先走,我路上给你说原因。”
绥肆看着小徒弟焦急的模样,心中满是好奇,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不过你确定不拿丹药奖励?那可是百年难遇的九转金丹。”
“不要了!”染苍咬牙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离那个人远远的!”
就这样,二人一狐急匆匆地离开了,连第一名的丹药奖励都没拿。
绥肆给济桓传音:
“阿玉来此只是为名,第一名的奖励虽好,但她用不上,就分给师弟师妹们。
我们有急事,就先走了,勿扰。”
济桓收到信息,哭笑不得,对着空气抱怨道:
“掌门师兄,越来越肆意!
这可让我如何跟师兄师姐们交代啊!下次宗门大比,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来了!”
另一边,好不容易摆脱众人的君离阙,满心欢喜地回到房间,准备给染苍一个赔罪——他特意托人寻来了她最爱的糯米糍。
然而,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就连桌上她随手画的涂鸦都不见了。
“……”
君离阙呆立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满心都是不可置信。
他踉跄着走到床边,发现枕头下压着一张字条,字迹潦草:
“若再相见,定要你血债血偿!”
“人呢?!把我丢下了?!老婆,你不要你的小狐狸了吗?!”
他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中的糯米糍散落一地,心中懊悔不已,却又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窗外突然下起雨,他望着雨幕,轻声呢喃:
“当年的事,我从未想过会伤你至此……等我,这次换我来寻你。”
青鸾剑劈开厚重云层,凛冽罡风裹挟着冰晶般的碎云掠过染苍的面颊,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划出细密的红痕。
她垂眸望着脚下逐渐化作点墨的山峦,掌心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那圈缠绳——月白色的丝绦上绣着银线勾勒的并蒂莲。
针脚细密得如同君离阙为她包扎伤口时的温柔。
此刻那圈缠绳却烫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手灼出个窟窿。
绥肆斜倚在剑柄上,青玉酒壶随着剑势轻轻摇晃。
壶身雕刻的桃花在罡风中簌簌飘落,有几片正巧落在他垂落的银发间。
他瞥见徒弟僵直如寒铁的脊背,眉间朱砂痣随着神情微蹙而颤动:
“怎么了?一个人生闷气啊?”
他屈指弹了弹酒壶,壶嘴顿时飘出一缕桂花甜香。
“有什么事说与为师听听,总比憋在心里烂成脓疮强。”
染苍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捏得发白,连剑柄上的缠绳都被攥出深深褶皱。
她望着远处翻涌的火烧云,那些浓艳的赤色在暮色中逐渐化作狰狞的血痂:
“师尊可还记得当初捡到我的时候?”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封千年的古井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