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老眉头微蹙,还未说什么,图书管理员就不满地站了出来:
“你少在这儿转移视线!刚才问题的焦点,是你使邪术控制了我!不敬师长这一条,校规里可是有明文规定!现在周执教跟穆长老都在这里,你再怎么砌辞狡辩,也逃不过去!”
“邪术?”南容状似吃惊般地睁圆了眼,愈发显得黑瞳清纯透亮,跟小老头儿那对混浊的棕眸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正是我想提出的第二个问题!”
“亿万位面,各有规则。”南容说道:“各位同学无论是种族还是能力,都各不相同。何为正,何为邪,院规里一字未提,反倒是说需互相尊重,不得贬损——不知本院可有其他规则,确定了哪些能力为正可用,哪些为邪当禁?”
这当然是没有的了。曾经试图增订规则的人,连名字都没人记得,哪怕一晃眼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没人敢贸然再提旧事。
江丞皱着眉头,深觉此人难缠。
他以往执法之时,自有一套判断标准,对这类控制蛊惑人心的术法从来都是直接打压。
也不是没有人抱屈喊冤,只是在见到穆长老之前就被彻底镇压了,执法队的赫赫声名,是靠着绝对的武力,而非是苍白无力的道理。
可是今天,竟然就出现了一个能力不弱,却偏爱讲道理的新生。
只是这道理她虽讲得,也要看有没有人肯听。若是不能把这样的刺头给拔掉,执法长老加上执法队的面子又要往哪搁呢?
果然穆长老冷哼一声:“当真是牙尖嘴利。其他暂且不论,仅凭不敬师长这一条,便足以惩诫.......”
“好,说得好哇!”小老头儿不知为何,忽然满脸红色地打断了他。
他的声音极尖极高,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尽管狠狠责罚,最好要了她的小命——否则以后谁还会花大价钱借阅书籍?没有好东西又要怎么给卢长老进贡........”
他说到这里,忽然就没了声音。哪怕脸色涨得通红,嘴唇也用力地张合,也依然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即便如此,那“卢长老”三个字,也已经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而其中代表的意思,也十分耐人寻味。
穆长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嫌恶地瞪了小老头儿一眼,将目光移到了南容面上。
后者一脸无辜地摊开了手:“别看我,刚才那些话可不是我操纵他说的。”
看见穆长老只是盯着自己沉默不语,她只好叹了口气继续道:“好吧,我承认自己只是帮了点小忙,让他发表了此刻的真实想法而已,谁能想到中间竟然还杂着这种黑幕呢?”
穆长老鼻翼的法令纹更深了。他其实已经不动声色地对着南容发起了禁言术,但不知为何,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与此同时,在图书馆门口堵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学员们,也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要不是亲耳听见,我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么多年的灵元都白花了!”
“院规第七十三条明明写得很清楚,咱们怎么就没人想过要问上一句?”
“这样的人竟然也能为人师表,当真令人不耻!”
“卢长老主管学政,从来都是一脸气正风清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还收黑钱!”
“这个图书馆管理员的位子,该不会也是花了钱买来的吧?”
.......
议论声一波高过一波,不停地钻入穆长老的耳中。
他板着脸,冷声吩咐道:“拿下,带回去严加讯问。”
“是!”江丞带人躬身应了,起身后才犹豫了起来。
“穆长老。”他稍一思忖就再次问道:“是两个都带走,还是只拿南容?”
“当然是......”穆长老下意识地就准备回答,肩上却忽然压上了一只手。
“肯定是带走孙迢了!”周执教懒洋洋地一指点小老头儿:
“好好问一问,这些年统共收了多少好处,卢思远又在中间扮演了个什么角色——下一次院委会汇报时,我要听到结果。”
江丞知道周执教在学院中的超然地位,就连院委会的长老们也对他恭敬有加,眼下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说话,一时间不由激动得呆住了。
“想什么呢?”穆长老一脸恨铁不成钢:“周执教都发话了,还不赶紧照做?”
“啊,是,是!”江丞迅速招出冰蓝雷光圈,将刚刚清醒过来,面如死灰的小老头儿牢牢束住,然后向着周执教跟穆长老再次行礼,一晃眼就消失了。
他们一走,穆长老就凑到了周执教身边:“您看......那个南容,应该怎么处理?”
后者饶有兴味地扫了南容一眼,淡声道:“穆长老才是执法长老,我不过是负有监管之责,此刻并不方便置喙。”
不方便,刚才不照样插口了?穆长老暗暗撇了撇嘴,传音道:“事情走到这一步,若是对她不加惩处,怕是会有损学院威望。”
“我竟然不知道,学院的威望,是靠惩诫无过学员换来的。”周执教大大方方地开口道,并没有以传音回应。
声音落到众人耳中,自是又生出了种种猜测与思量。
刚说不置喙,那这又是什么?穆长老自觉被下了面子,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周执教性情光明正大,耿直无私。但我执掌院规多年,见到犯错学员多如砂粒,其中不乏善伪饰,长诡辩之徒,表面上却装得清纯无辜,很容易骗过正人君子。”
他说着转向南容,目光冷冽无比:
“学籍内的信息,是谁帮你遮掩的?趁早如实交代,我可对你网开一面,从轻处理。”
“我也不知道。”南容无奈地道:“其实最想要知晓其中信息的人,就是我自己了。”
“呵!花言巧语。”穆长老摇了摇头,转身对周执教道:“您也看见了,现在院内存在一股不正之风,有的人掌握了一点权力,就肆无忌惮地用来谋取好处。孙迢如此,南容也一样。”
说话的时候,穆长老就站在周执教的侧面,落后了对方半个身位,所以并没有看见他唇边那抹异样的笑意。
“所以呢?你准备如何处理?”
“当然是秉公处置!我准备以这两件事为切入点,开展一次校风整顿运动,纠出一批违反校规滥用权利的典型,严惩不殆——您看可以吗?”
“这样啊。”周执教叹了口气,侧转身子正对着穆长老,将双手自袍袖内抽出,递到他面前。
“周执教?”穆长老大惊:“您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束手就擒,静待穆长老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