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青石板地上,将屋内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莲花垂眸看着榻上昏迷的两人——李相夷面色苍白如纸,昔日意气风发的少侠此刻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笛飞声则紧蹙着眉头,冷汗浸透了额发,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显是在蛊毒侵蚀下备受煎熬。
“施蛊者踪迹全无,再寻下去……”
关河梦捻着胡须,沉声道,“他们体内的‘心蛭蛊’已至发作边缘,拖延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云初微握着药箱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腕脉处——那里隐隐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正是蛊毒蔓延的征兆。
“此蛊以心血为引,非施蛊者亲手以本命血咒引导,断无解法。”
“可这茫茫江湖,去哪里寻那下蛊之人?”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李莲花忽然动了。
他本靠在墙边,素白的衣袍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几缕长发垂在眼前,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指尖几乎要触到李相夷的颈侧,却在半空中顿住,缓缓收回。
“等不得。”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有个法子,或许能行。”
“小宝,”
李莲花忽然转身,看向一旁急得团团转的方多病。
少年郎穿着一身亮蓝色的劲装,头发束得利落,可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焦虑,时不时往榻边凑,又被关河梦无奈地拦回去。
“啊?”
方多病愣了一下,眨着水润的眼睛看他。
“李莲花,有事?”
“你去前堂泡壶茶来。”
李莲花指了指门外。
“我与关神医、云姑娘正要细论解蛊之法,你在这儿……”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笨手笨脚的,别打翻了药碗。”
这话显然戳到了方多病的痛处。
少年郎眼睛瞪得像铜铃,脸颊瞬间涨红:“我才不笨!上次给你煎药……”
“上次你把药罐煮糊了。”
李莲花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
“听话,快去。泡你最拿手的碧螺春,嗯?”
方多病的嘴撅得能挂住油瓶。
他明明看到李莲花刚才眼神一闪,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瞒着自己。
可李莲花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看着他,带着点“你再闹就不乖了”的意味。
少年心里一急,眼眶都有点红:“多大的事不能让我听?我也是江湖人!再说你身子弱……”
“噗嗤。”
云初微没忍住笑出声,连忙低头假装整理药包。
关河梦则长身玉立地站在一旁,一副“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的表情。
李莲花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尖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手臂。
那力道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少年瞬间泄了气。“快去,”
他低声道,“回来给你留蜜饯。”
“……哼!”
方多病气鼓鼓地跺脚,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门口。
“我顺便给你炖补汤!不准乱跑!”
他一步三回头,直到被门框挡住视线,还能听到他在走廊里嘀嘀咕咕:“什么法子这么神秘……”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少年的嘟囔。
李莲花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硬的决绝。
他走到窗边,风掀起他的长发,露出苍白却依旧俊朗的侧脸。
“关神医,云姑娘,”
他声音压得很低,“在下曾在一本古医典中见过记载——‘白足心蛭蛊’虽需施蛊者心血为引,但若能寻得与蛊虫同源之血,以特殊针法刺激心脉,或可强行引出。”
关河梦猛地抬头:“同源之血?这谈何容易!此蛊阴毒,多以施蛊者自身精血温养,除非……”
他忽然顿住,看向李莲花的眼神变了,“李先生,你……”
云初微也反应过来,指尖微微颤抖:“你是说,用你的血?可你……”
她知道李莲花当年身中剧毒,虽已解毒,却也伤了根本,如何还能承受这般损耗?
李莲花没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银簪——那是他束发所用,此刻却被他用布细细擦拭着尖端。
“此蛊认主,我的血……或许可以。”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天气,“需得在子时月满之时,以‘七星续命针’刺入心脉周边穴位,引血为媒。”
“不可!”
关河梦猛地站起,“此法太过凶险!强行引蛊,稍有不慎便是心脉俱裂!何况你体内真气紊乱,如何能承受这般冲击?”
“那你说,还有别的法子吗?”
李莲花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榻上的两人。
“李相夷,阿飞……”他顿了顿,声音微哑。
“是我不能失去的人。”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云初微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与主上初识,那个身形消瘦,寿数不济之人,也是这样,用看似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所有人的期望。
“我来施针。”
关河梦沉默良久,沉声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出现异状,立刻停手。”
李莲花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有劳关神医了。”
他将银簪收起,走到窗边,望着后院方多病忙碌的身影。
少年正踮着脚够柴火,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大概是在抱怨他偏心吧!
他轻轻摇头,眼底划过一丝温柔。
小宝啊,有些事,还是不让你知道的好。
这江湖太险,我只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眼里有水,心中有光。
夜色渐深,一场以血为赌的局,即将开场。
而前堂的方多病,正小心翼翼地看着砂锅里翻滚的补汤,完全不知晓,李莲花兵行险招。
正准备为了那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赌上自己仅剩的一切。
方多病不时地添加着柴火,只是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
“奇怪,今日怎么了,这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李莲花到底瞒着他什么事情?”
“每次都是这样,神神秘秘地,什么都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