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琵琶余音袅袅散去。
柳如是怀抱琵琶盈盈一拜,鹅黄纱袖滑落时露出半截凝脂般的皓腕。
她眼波流转间在李世民脸上轻轻一掠,随即低头退出雅间,只留下一缕幽香在席间萦绕。
李世民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紧,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略显失神的眼眸。
这女子的风韵竟与后宫四美各有千秋。
朱琏的雍容、柳海魅的妖娆、李师师的清丽、王癸癸的娇憨,而眼前这位却似糅合了万种风情。
“皇兄?”
赵构突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酒洒了。”
李世民这才惊觉杯中酒已倾泻大半,连忙放下酒杯。
赵楷和赵构挤眉弄眼地对视,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桓儿啊——”
赵佶捻着胡须,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这柳姑娘还是清倌人,要不...接进宫给你当个才人?”
“爹爹!”
李世民耳根发烫,“儿皇是那种人吗?”
话音未落,就见赵佶、赵楷、赵构三人齐刷刷望来。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就是那种人。
“咳咳...”
李世民尴尬地轻咳一声,正欲辩解,却见段正严突然拍案大笑。
“贤侄何必害羞?”
段正严挤眉弄眼,“当年你爹在江南......”
“段兄!”
赵佶慌忙去捂他的嘴,两个年过半百的老顽童顿时笑作一团。
赵构趁机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皇兄,这柳姑娘的琵琶可比师师嫂子当年......”
“胡闹!”
李世民作势要打,却见赵楷已经殷勤地斟满酒杯递来。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却浇不灭心头那点燥热。
就在这时,雅间门突然被轻轻叩响,老鸨徐娘端着果盘进来,“几位贵客可还尽兴?如是姑娘新谱了《霓裳》后半阙......”
“不必了。”
李世民摆手,突然话锋一转:“朕亲自去她闺房听。”
雅间内霎时一静。
赵佶一口酒喷在段正严袖子上。
赵楷的酒杯“当啷”掉在青玉案上。
赵构直接滑到桌底。
“皇兄你...”
赵构从桌沿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瞪得溜圆。
李世民面不改色地整了整衣襟,指尖在案几上敲出轻响:“朕是说,要亲自考察民间音律。”
段正严的胡子抖了抖,凑到赵佶耳边:“道兄,贤侄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随朕!”
赵佶骄傲地挺起胸膛,突然压低声音:“他六岁就敢偷喝朕的贡酒,被逮到还说在帮朕试毒。”
李世民耳尖微动,假装没听见父亲揭短。
老鸨徐娘手中的琉璃盘差点脱手。
这位爷说要“亲自去闺房”时,那眼神活像要生吞了柳姑娘。
“带路。”
李世民袖袍一拂,惊得赵构连滚带爬让开道。
转过三重雕花门廊,幽深的回廊尽头,一缕琵琶声如珠落玉盘。
李世民在茜纱灯笼下驻足,忽然抬手示意老鸨退下。
李世民独自推开那扇描金海棠门时,柳如是正背对房门调弦,月白中衣外罩着杏子红半臂,腰间丝绦垂落在地。
“大人稍候...”
她以为是寻常恩客,头也不回地继续转轴。
忽觉身后气息迫近,未及转身,整个人已被笼在阴影里。
李世民单手撑住她身后的琴案,另一手摘了她的金雀钗。
“陛...!”
柳如是惊喘半声,朱唇便被龙纹扳指抵住。
“嘘——”
李世民俯身在她耳边轻道,“朕微服出巡,莫要声张。”
他指尖顺着琵琶弦滑到美人颈侧,惊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柳如是仰头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突然明白了为何李师师那样的绝色,甘愿为他锁尽风华。
窗外忽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红烛摇曳。
李世民就着烛光细看怀中人。
柳叶眉下那双杏眼含着三分惊惶,倒比方才献艺时更添生动。
“继续弹。”
李世民突然松开钳制,退到湘妃榻上斜倚着,“就弹《霓裳》后半阙。”
柳如是慌忙扶正琵琶,指尖却抖得拨不准音。
“铮——”
错音刺破满室旖旎。
李世民忽然轻笑:“原来花魁娘子也会紧张?”
他起身从博古架上取来一坛未开封的梨花白,拍碎泥封仰头痛饮。
酒液顺着下颌流过喉结,没入玄色衣领。
“现在呢?”
他将酒坛往琴案重重一搁,“可还怕朕?”
柳如是望着这位传闻中杀伐果决的帝王,此刻衣襟半敞的模样比樊楼最浪荡的公子还风流,突然噗嗤笑出声。
“民女斗胆...”
她蘸着酒液在案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龟,“陛下这样儿,倒像偷溜出来听曲的太上皇。”
李世民盯着那只龟看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
“有意思!”
李世民一把将人揽到怀里,夺过琵琶随手拨出金戈铁马之音,“那朕便做回纨绔!”
曲至激昂处,突然\"铮\"地断了一弦。
柳如是还未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已被李世民打横抱起,轻轻放在琴案上。
断弦擦过她后背的瞬间,李世民俯身在她颈侧那颗朱砂痣上落下一吻。
楼下的更鼓恰敲三响。
“等朕忙完手头的事。”
李世民用大氅裹住她微乱的衣衫,声音低沉而温柔,“再派人来接你进宫。”
柳如是攥着半截断弦,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唇边泛起甜蜜的笑意。
……
李世民回到后宫时,已是三更时分。
坤宁宫的鎏金宫灯仍亮着。
朱琏斜倚在贵妃榻上翻阅《女则》,听到脚步声抬头时,发间凤钗的流苏轻轻晃动:“官家回来了?”
“琏儿还未歇息?”
李世民解下披风,袖口沾着的琵琶弦丝在烛光下微微发亮。
朱琏眸光在那抹银丝上一掠而过,温婉一笑:“谌儿今日背了《出师表》,非要等官家回来背给您听,方才撑不住睡下了。”
朱琏起身为李世民更衣。
“师师妹妹新谱了支曲子,说是等官家有空品评。”
朱琏取下他腰间玉佩,声音依旧柔和,“癸癸妹妹的瑾儿今日会喊爹爹了。”
李世民握住朱琏的手:“辛苦琏儿了。”
李世民目光扫过妆台上一摞账册,“这些是...”
“银岛都护府送来的贡品清单。”
朱琏翻开一页,指间突然顿了顿,\"有十二斛东珠,臣妾想着...该给准备入宫的妹妹们打些首饰。”
李世民喉结微动,正欲解释,殿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柳海魅披着月色纱衣倚在门边,“官家可算回来了~”
她眼尾扫过李世民衣领,忽然轻笑,“樊楼的梨花白...比宫里的烈呢。”
“魅儿妹妹说得是。”
李师师的声音从回廊飘来,她抱着焦尾琴款款走近,葱白指尖按在宫商角徵羽上,“这曲《霓裳》若用樊楼的酒温着弦,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李世民扶额,忽觉袖中那截断弦烫得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