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晚想从刘太医口中问出仁献太子之死的真相,但从刘太医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并不知道仁献太子的死有蹊跷。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若刘太医真知道一些内幕,当年文帝命人彻查仁献太子遇害一案的时候就不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接下来燕辞晚没有再说话,安静配合刘太医的诊治。
“二娘帮你把伤口处理得很好,她给你写的药方你继续吃,这是我自己调配的药膏,每日早晚各一次,将它涂抹在伤处,可以帮助伤处尽快愈合。”
刘太医将药膏放到桌上,背起医药箱。
“接下来你只需要好好修养,三日后应该就能下地,但千万不要有太大动作,以免伤口开裂,老夫先告辞了。”
燕辞晚不能下地,只能目送他离开。
等刘太医走到门口时,他脚下一顿,面露迟疑之色。
燕辞晚见他欲言又止,主动道:“这里没有外人,刘太医有话尽管直说。”
刘太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害死仁献太子的剧毒,我见过很多种有毒的蛇胆,但不管我翻阅多少典籍,都无法找到导致仁献太子身亡的那种剧毒到底出自哪种蛇胆?最近我忽然有了个猜测,或许那种蛇胆并未中原之物。”
燕辞晚问道:“你是说,那蛇胆其实来自外邦?”
“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我之前在逛西市时,看到有胡人在耍蛇卖艺,他身边还放着一些罐子,我上前向他打听,得知西域有很多胡人都喜欢养蛇,他们还经常用蛇胆制药泡酒。”
西州境内住着很多西域胡人,燕辞晚曾跟他们打过交道,知道他们之中确实有很多人都有养蛇。
她陷入沉思,若害死仁献太子的毒药出自西域,那么首当其冲的人就是西州王,其次就是吐蕃和突厥。
刘太医见她不说话了,便就此打住话题,告辞离开了。
随后司不平走了进来,他冲燕辞晚说道:“圣人吩咐我们要好好照料你,接下来你就安心住在清平居内,莫要再乱跑。”
燕辞晚自嘲一笑:“我现在这幅样子,还能跑到哪儿去?”
“我的意思是,圣人很在意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控,如果你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安分些。”
司不平这话说得极为直白,燕辞晚听完后收起脸上的笑意,她知道对方是在好意提醒自己,遂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养伤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燕辞晚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看着床顶发呆。
聂霞云搬来凳子坐在床边,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陪她闲聊。
“今日皇帝跟你说啥了?”
燕辞晚便将自己和皇帝之间的谈话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
聂霞云听完后很吃惊:“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公开他和阿漾之间的关系?”
“嗯。”
聂霞云眉头紧锁:“西州王本就怀疑阿漾,若皇帝真这么做了,就等于是坐实了阿漾背叛西州王一事,以西州王那个脾气,他肯定会恨极了阿漾和皇帝。虽说阿漾已经去世,可她的坟冢还在西州,西州王会不会一怒之下挖坟鞭尸?”
燕辞晚没有回答,因为这的确是西州王能做得出来的事。
西州王的性格就是如此极端,当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碰到那个人面前,可当他恨一个人的时候,真就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
聂霞云越想越不安:“咱们能不能拒绝皇帝的册封?”
燕辞晚摇了摇头。
聂霞云将装着针线的小筐放到身边桌子上,气得用力拍了下桌面:“咱们阿漾都死了那么多年,皇帝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待在地下吗?干嘛非要搞出这么多是非?”
燕辞晚思考过这件事,皇帝一方面是想向西州王宣示主权,另一方面是想借机刺激西州王,一旦西州王失去理智起兵谋反,皇帝就能光明正大地发兵镇压,顺利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这些事情太龌龊,燕辞晚不想让它们污染阿婆的耳朵,便没有说出来。
她转而说道:“我打算等解决了我和燕汀雨之间的恩怨后,就离开长安,之后我想回一趟西州。”
聂霞云大惊:“你不怕西州王杀了你吗?”
“阿娘的尸骨还在西州埋着,我想把她带走,另外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葬。”
聂霞云其实一直很担心女儿的尸骨,她很怕西州王连阿漾的尸骨都不放过,听到外孙女这么说,她立刻说道:“我陪你一起回去,若西州王真要对你痛下杀手,我就跟他们拼了!”
燕辞晚无奈一笑,阿婆总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似乎不管多大的危险和困难,对不被她放在眼里。
“三天后我想去见一见燕汀雨,完事后我们就可以找机会离开长安了。”
聂霞云皱眉:“怎么这么着急?三天后你的伤都还没好,万一燕汀雨要对你不利怎么办?”
“我想尽快解决完和燕汀雨之间的恩怨,这样我们就能快点离开长安。阿婆不用太担心,到时候我会让萧六郎和司不平陪我一起去,有他们在,燕汀雨伤不了我的。”
聂霞云见她都安排好了,便没有再劝阻,而是叮嘱道:“到时候你记得多带些人过去,千万不能再让燕汀雨伤到你。”
“好。”
太阳渐渐西斜,夜色笼罩了整个长安。
燕辞晚换好药后,在床上躺好,秋霜为她盖好被子,随后放下床幔,东篱端走油灯。
待两人离开,房门被重新合上,寂静黑暗的卧房内只剩下燕辞晚一人。
她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望去,看到一名身穿淡紫色华贵宫裙的美貌女子朝着这边走来。
虽然对方换了身打扮,周身气度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但燕辞晚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她的阿姊,燕汀雨!
燕汀雨面带微笑款步走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杏色齐胸襦裙的宫婢。
燕辞晚看到她们走近,下意识绷紧身体,伸手去摸后腰处的刀柄,结果却摸了个空。
她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是半透明的。
她这是离魂症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