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齐玉璇还是接受了兰心的建议,坐在了铜镜前。
傍晚时分,晚霞的余晖从窗户里漏进来,照在她下半张脸上,橘色的光晕柔和、晒得人昏昏欲睡。
她强打精神,嘱咐春月用些简单又不失华丽的首饰,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再有半个时辰,就该用晚膳了,她大约只需要应付母亲半个时辰,不大会出错才是。
这么想着,春月已经将首饰给她戴好,再给她面上扫了些清淡又提气色的胭脂。
之前几日,皇后都疼得没心思梳妆打扮,所以春月这还是第一次为皇后上妆。
两抹浅浅的粉色晕开在眼尾和双颊,嘴唇也被刷上了一点绯红,皇后睁开双眸,目带潋滟水色,瞳孔黑白分明,望着人时能直直看到人心中去。
春月的手不受控制地顿在了半空。
她知道皇后貌美,哪怕这几日一直都是一副憔悴病容,也不减皇后半分风姿。
平心而论,有皇后这番容貌,宫中那些因为新帝登基而躁动的宫女都不敢再生出任何心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个人都渐渐开始期待看见皇后、而不是皇帝了。
春月恍神片刻,兰心已经挑了纱帘走进来,见她愣在原地,还有些纳闷,不过她意一见铜镜就明白了,她向皇后回禀,同时也提醒春月:
“娘娘,大长公主已经到长乐宫门口了。”
齐玉璇颔首,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头上戴着一支赤金并蒂莲挑心簪、一对双股鸳鸯钗和几朵珠花,耳边垂着金丝葫芦耳坠,确实清减又贵气,也很合她如今新妇的身份。
她最后从匣子里亲自挑了一只剔透如冰的紫色玉镯,自己套在手腕上:“走吧。”
长乐宫的前殿是专程用来待客和处理宫务的地方,齐玉璇带着一行宫人前呼后拥抵达的时候,母亲正在问一个洒扫宫女。
大长公主一改从前的盛气凌人,笑吟吟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是说,皇后这几日来月事,皇帝还天天都来陪着皇后睡?”
“好姑娘,你多说些,本宫有赏!”
“本宫想知道什么?那自然是和皇后有关的了,比如这几日她笑得多不多,用膳可还香?害,你们这些就在长乐宫里伺候的,怎么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的……”
“咳咳……”兰心故意发出了一些声响,继而道:“皇后娘娘驾到——”
齐玉璇笑着走了进去,大长公主一怔,连忙站起来,刚要行礼,就被齐玉璇亲自扶住了。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怎么如今见到女儿还要行礼了?”
大长公主也没坚持,站定之后,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齐玉璇,这才目露担忧地说:
“这才几日不见,就瘦了好些,我早就说过让你把府里的厨子带来,反正他们也是从宫里出去的,再回来估计也不会不习惯。”
“来,娘好好看看你。”
她拉着女儿一起在罗汉床上坐下,一边左右瞧女儿的脸色,“怎么好像精神头不大好?这几日没睡好?”
大长公主已经知道女儿来月事的事情了,也知道她偶尔会有腹痛的毛病,但是这都第三日了,按理来说也不该难受了。
忽然,她想到一个可能性,面露惊怒,声音瞬间拔高了:“难道是齐隽那小子,你来月事还?!”
“没有!”齐玉璇仓皇打断母亲的联想,“陛下他怎么可能会做那样荒唐的事情,这几日陛下都待我很好,您别那样想他……”
只是一听这话,大长公主的表情就更难看,“好啊,这才出嫁几日,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哼,我看我这个母亲是越发没有分量了,不过揣测了一下,你就眼巴巴地护着。”
她轻哼一声,就差没捶胸顿足了。
“罢了罢了,我不说就是了。”大长公主假意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医看过之后如何说的?”
齐玉璇将刚才心中盘算的那些话说了出来:“太医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止疼和安神的药,每日里喝着……或许只是我刚入宫没多久,还有些不适应,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大长公主活了大把年纪,自小就是在宫中度过的,哪里听不出来女儿的这些话都是托词?
她心中越发沉重,面上的表情却渐渐平和下来,“那就好,对了,我听说裴大夫他们也入宫侍奉了,可有让他们来诊治过?”
裴大夫和裴杏儿两人自萧家开始,就为女儿诊治调理身体,对她的身子不说了如指掌,至少比其他大夫了解的多。
母亲有所问,齐玉璇并不意外。
她轻轻点头:“负责平日里平安脉的,正是裴太医祖孙,这几日喝的汤药也是他们开的,不会有差池。”
“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也放心了。”大长公主露出欣慰的神色,仿佛已经被齐玉璇说服,彻底安心了下来。
可是齐玉璇心里总是觉得怪异,母亲从前也有这么好糊弄吗?
“对了,我这次进宫还给你带了些东西。”大长公主忽然神秘一笑,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递给一旁的兰心,“仔细收着。”
“这是……”齐玉璇不解。
母亲有什么东西没有放在嫁妆之中,反倒要成婚之后,亲自给她?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大长公主摸了摸她的小脸,“傻孩子,这可是好东西,不过对外说,却有些难以启齿,才不能放在嫁妆单子里……哎呀,你附耳过来,娘悄悄与你说!”
见她神情不对,齐玉璇将信将疑地凑了过去,就听大长公主窃窃私语。
三五句话下来,齐玉璇的脸瞬间红成了一片,热得能将人烧了。
“母亲……”她忐忑地移开了眼神,“这东西……这东西我们用不上……”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那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能让你少遭些罪!齐隽的后宫若真是只有你一个,往后可有你的苦头吃!”
兰心恭敬地捧着玉瓶站在一旁,虽然没听见大长公主说的是什么,但她也感觉自己捧着的东西、无端像是烫手山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