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铺子基本上都是祖上各位夫人们带来的陪嫁。
这一间糖水铺子也不例外。
今日生意不好,铺子本来就打算早早关门歇业的,但见门口来的人竟然十分眼熟,像是萧家的大公子,也就是他们的少东家,掌柜的还是打起精神,迎了上来。
他目光落到跟着少东家一起过来的一男一女身上,目光稍显错愕。
为何少东家对这两个衣着平平无奇的百姓如此尊敬有加?难道他们俩是什么微服私访的大人物?
掌柜的也是在天子脚下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完全理解一些达官显贵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乐趣,见状即刻眼观鼻鼻观心,只让小二去收拾包间,再送些怡口的点心糖水上去,再也不许人打扰。
楼上的包间一点儿动静都没传出来,掌柜的也没多管,耳朵一动,两眼一抬,却见一队京中巡逻的侍卫正站在店门口,一副例行公事的严肃表情。
“哎哟,什么风把几位官爷吹来了!快请快请!”掌柜的亲自从柜台出来,想请几人进店里。
士农工商,商户是最低贱的,若是背后靠着的不是什么皇亲国戚,那更是卑贱到了泥里,见着这些侍卫,也都得奴颜婢膝,巴结讨好。
为首的侍卫抬手,打断了他的招待,直明来意:“我等奉命缉查越国奸细,你这店里可有来什么可疑人等?”
掌柜吓得脸色一白,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官爷明察,小店都是清清白白做生意,绝对不敢干那起子通敌卖国的腌臜事啊!”
侍卫抬头打量了一圈店里,语气不咸不淡:“谅你也不敢,不过这会儿大家都关门了,就你店里还做生意,难免有些另类,说说吧,怎么这种时候还敢开门?”
掌柜面露茫然:“这……”
这能如何说?
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想赚银子了,这会儿虽说百姓人人草木皆兵,但也不是没有出门的,毕竟接近年关,谁还不想多赚些钱回家过个好年呢?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官爷,不瞒您说,小店的东家家资不丰,若是关门个一日半日的不打紧,可东家年关也是要查账的,万一觉得小的办事不力,来年收了小的这份差事那可如何是好?”
“小的也是想多开门一会儿,多做些生意,年底了也能让账本好看些不是?”
“就刚才,还有几位客官进来吃糖水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谁会不喜欢呢?”
他越说越没底气,没注意到侍卫首领听见几位客官的时候,面色微微一动。
“他们去了包间?”他问。
掌柜连连点头:“是,是。”
“可有一男一女?”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掌柜迟疑了一瞬:“是……”
“走!进去搜!”他招臂一呼,一队人即刻便冲进了糖水铺子,端的是一副刻不容缓的模样。
掌柜和小二都吓傻了,赶忙要上前拦人,却见为首的侍卫长直接拔刀,对准他们,声音是毫不掩饰地恐吓:
“你们敢阻拦我们缉查奸细?!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两人只好停下脚步,焦灼地望着那一队已经冲上楼的侍卫,只能祈祷经此一事,少东家别迁怒他们,他们是压根拦不住啊!
一队人冲进了唯一一间关门的包间之时,里头已经是人去屋空,但摸到桌上还温热着的茶杯,侍卫们就知道,人还没有跑远。
侍卫长盯着大开的窗洞,语气狠戾:“追!人一定还在这附近,太子说了,绝对不能让叛党跑了!”
虽说此时正式册立四皇子齐桓为太子的诏书还没有昭告天下,但那些消息灵通的人,早早就开始称呼四皇子为太子殿下,只为了尽快站队,好让未来新君继位时,能论功行赏,分一杯羹。
侍卫们兵分几路出去追了,可怜的掌柜和小二也不能幸免,被人抓着去了府衙,准备严刑逼供……
齐玉璇一行人早在听见楼下传来对话声时,就觉察出了不对,早早决定要走了,出了糖水铺子,一行人打算先去郑家。
萧家是绝对不行的,侍卫们只要略略一查,就知道那铺子是萧家的产业,封锁萧家肯定是早晚的事。
郑家就不同了,起码到目前为止,郑家几位在朝为官的子孙依旧秉持着郑老从前为宰相时的家训,没有贸然站队,也不曾在人前表过任何态度。
甚至也因此,至今没有一人得到过重用,继续在不尴不尬的位置为官,也都个个甘之如饴。
郑家的小门处,进去递消息的丫鬟很快就回来了,她低眉顺眼地请三人进了郑家。
萧珏却拒绝了,他只是送两人来郑家,实则萧家如今也岌岌可危,他不能耽误太久,必须立刻回去,想想其他办法。
于是,齐隽和齐玉璇跟着人进了郑家。
齐玉璇从前来找郑颜灵时,也来过这里,她记得,之前郑家门庭清贵,庭院处处雅致又不显山露水,可今日一来,她立刻发现了不对。
郑家的花草园林,与一年前相去甚远,从前平阴郡主和郑老还在京中、郑家还是烈火烹油的盛况时,断断不会出现名贵的姚黄魏紫无人看护、硬生生凋零在花盆之中无人收拾的情形。
一路心惊肉跳,齐玉璇见到了郑夫人,也就是郑颜灵的生母。
郑夫人比之从前明艳鲜活的样子也大相径庭,人不知道憔悴了多少,看上去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打击。
见到齐隽和齐玉璇,她急忙跪下行礼,口中问安声说到最后,都成了哽咽。
“郑夫人!”齐玉璇急忙去扶她起来。
待一行人坐好,郑夫人才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口中悲戚道:“殿下和郡主可算是回来了,我们也终于是有盼头了!”
齐隽也看出了郑家的变化,眉心蹙得很紧:“郑夫人,几位大人如今可是都在上值?”
郑夫人点了点头,先从两人消失后被断定再也无法回来说起:
“麒麟卫口口声声说,殿下和郡主尸骨无存,只找到了衣裳和首饰,郡主两个丫鬟更是在那山崖下将每一寸土都刨开了看,可是都没有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