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照耀着 d 城开发区,柏油路泛着油光,远处未完工的厂房钢架在强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君凌将车停在一排崭新的标准厂房外,车窗降下的瞬间,钢筋水泥的味道混着尘土扑面而来。
左侧是已经投产的电子元件厂,蓝色厂房墙面上刷着 “重点招商项目” 的红色标语;
右侧几栋厂房还搭着脚手架,工人寥寥,只有 “轰隆隆” 的搅拌机声在空旷的工地里回响。
“领导,这一片共 17 家企业,都是近三年招商落地的,”
杨墨翻着手里的资料,声音压得很低,
“从渠道拿到的消息,这些企业拿地全是‘零地价’,不仅免了土地出让金,连‘七通一平’的配套费用都是政府垫付的。”
“零地价?”
君凌眉峰猛地一挑,指节无意识地敲着车门。
上一世他在 d 城时就听过类似传闻,却没想到这一世张山胆子大到如此地步。
中央三令五申规范招商,严禁以土地 “无底线让利” 拼项目,可 d 城倒好,直接把国有土地当 “人情” 送。
他想起北方城市开发区的案例,那边领导就是靠虚假协议篡改土地起拍价,给商人返还巨额出让金才落得牢狱之灾,张山这操作,怕是更肆无忌惮。
正思忖间,三道黑影突然挡在车前。
三个穿着黑色保安服的男人快步走来,领头的寸头汉子手按在腰间的橡胶棍上,一口地道的 d 城方言劈头盖脸砸过来:
“干啥子的?车停这儿干啥?”
君凌抬眼扫过几人。
保安服熨得笔挺,鞋上却没有半点尘土,显然不是常年巡逻的普通保安;
腰间除了橡胶棍,还别着对讲机,耳麦里时不时传来电流杂音,透着股训练有素的警惕。
“我们路过,想找家企业谈谈合作。”
杨墨抢先推门下了车,脸上堆着笑,顺势递过去两张提前准备的假名片,
“我是苏南电子的,这是我们总助,来考察下同行情况。”
寸头保安斜眼瞥了眼名片,又上下打量君凌。
熨帖的亚麻衬衫配休闲西裤,确实不像车间里满身油污的工人。
他突然冷笑一声,一把夺过名片揉成球:
“别扯犊子!苏南电子?上个月就黄了!再说这一片的企业都是‘重点招商单位’,外人不准随便逛。”
“重点招商?”
君凌慢悠悠下车,目光掠过保安腰间鼓鼓囊囊的口袋,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
“招商什么?是怕人看到厂房建好了半年不投产,还是怕人问起里面的猫腻?”
这话像戳中了对方的痛处,寸头保安瞬间变了脸色,伸手就要抓君凌的胳膊:
“你他妈找事是吧?”
杨墨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份打印的《开发区招商目录》:
“说话客气点!我们真是来调研的,你们这园区招商政策写着‘欢迎同行交流’,怎么还动手动脚?”
他故意把 “招商政策” 几个字咬得很重,眼角却悄悄观察周围。
不远处的办公楼门口,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朝这边张望,手里拿着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
寸头保安的动作僵在半空,耳麦里突然传来一阵指令。
他悻悻收回手,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
“赶紧滚!再在这儿晃悠,直接送派出所!”
君凌没再纠缠,转身回车时,余光瞥见右侧闲置的厂房门口挂着 “鼎盛建材” 的牌子,大门虚掩着,里面的设备蒙着厚厚的防尘布,显然从未启用过。
车子缓缓驶离厂区,杨墨看着后视镜里仍在张望的保安,咬牙道:
“这群人明显是张敬山的爪牙,肯定在掩盖什么!”
君凌指尖摩挲着方向盘,目光落在远处 “工业强市” 的巨型广告牌上:
“不是掩盖,是明目张胆的掠夺。”
他突然想起东河村的拆迁,
“拆迁压低补偿款,土地零成本送企业这盘棋下得真‘精’。”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沐云汐发来的消息:
“火锅订好了,老地方等你。”
君凌紧绷的嘴角难得柔和下来,回了个 “半小时到”。
杨墨看着他的神情变化,轻声道:
“晚上和嫂子团聚,您也能松口气了。”
“松不了,”
君凌眼神锐利如刀,
“今晚得让你加个班,把开发区所有零地价企业的名单和土地出让档案查出来 。”
杨墨将君凌送到火锅店门口后,并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很自然地转身离去。
君凌站在火锅店前,目光扫视着店内的人群。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是沐云汐。
她身着一袭简约而干练的装扮,显得格外清爽利落。
沐云汐似乎也注意到了君凌的到来,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轻轻地向君凌挥了挥手。
君凌见状,嘴角也不由得扬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快步走向沐云汐所在的座位。
当君凌走到沐云汐面前时,两人的目光交汇,彼此眼中的情意如潺潺流水般自然流淌,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君凌缓缓坐下,与沐云汐相对而视,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有些许间隔,但他们的心却似乎早已贴近。
铜锅烧的正旺,牛油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周围食客的喧嚣。
沐云汐用公筷夹起一块刚烫好的毛肚,在香油碟里滚了滚,轻轻放进君凌碗里:
“快吃,这家的鲜毛肚最嫩,凉了就老了。”
君凌笑着应下,入口的毛肚脆嫩爽口,却压不住心里的思绪。
他指尖摩挲着瓷碗边缘,看了眼对面正低头调蘸料的妻子。
米白色衬衫配黑色直筒裤,头发利落地挽成低马尾,耳后别着的珍珠发卡还是去年结婚纪念日他送的,干练里藏着温柔。
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云汐,你觉得 d 城怎么样?”
沐云汐调蘸料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往锅里下了把肥牛卷,等浮沫浮起才舀掉,声音随着蒸汽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