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梆声!
残破的丐帮驻地,三更天的梆子响得格外瘆人。
老狗佝偻着背,蹲在丐帮驻地的墙角,手里攥着两截森白的腿骨——那是华子和六子死后留下的。
骨头被磨得发亮,一头粗一头细,断口处还带着锯齿状的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月光照在骨头上,泛着惨白的光。
\"梆!梆!梆!\"
老狗用骨头相互敲击着,声音又闷又沉,在寂静的夜里像丧钟一样回荡。他浑浊的老眼里泛着血丝,喉咙里挤出几声呜咽,活像只受伤的老狼在低嚎。
\"华子......六子......\"他念叨着,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骨头上的裂痕。那裂痕里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指腹擦过时,能感觉到细微的凹凸。
他突然发了狠,抄起腿骨重重砸了一下。\"梆!\"这一声比先前都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老狗喘着粗气,拖着那条瘸腿在驻地附近转悠,一边走一边敲,嘴里念念有词:
\"狗日的妖族......狗日的青丘白......老子没实力,弄不死你们,也得让你们睡不安生!\"
梆子声惊醒了几个睡在草堆里的丐帮弟子。有人迷迷糊糊地探出头,看见是老狗,又缩了回去。
大家都知道,自从华子和六子死在黄风手里,这老头就魔怔了。
老狗敲得更起劲了。
他想起华子临死前还攥着那菊花轮,六子的飞刃甲碎了一地。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打转,不知不觉用上了术法之力,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梆!梆!梆!\"每一声都像是砸在仇人脑门上。
——\"咔嚓!\"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脆响。
老狗一愣,眯着昏花的老眼望去。
只见窑洞里那尊斑驳的城隍雕塑,竟然裂开了一道缝!裂缝从神像的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像道丑陋的伤疤。
\"嗯?\"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腿骨,又抬头瞅瞅雕塑,满脸不可置信。
歪打正着!
\"老狗!你干啥呢?\"
虎哥和豹哥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虎哥嘴里叼着半截蜜枣核,腮帮子还在一鼓一鼓地嚼着;豹哥手里转着那把心爱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老狗没答话,只是指了指城隍雕塑。
虎哥凑过去摸了摸裂缝,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嘿!老狗,你这梆子敲得够劲儿啊,连城隍爷都让你震裂了!\"
豹哥一拍大腿,短刀差点脱手:\"有门儿!老狗,你这梆子要是敲在黄王雕塑上......\"
\"放屁!\"老狗啐了一口,\"城隍雕塑年久失修,裂了不稀奇。黄王雕塑可是妖王之物,哪那么容易......\"
\"试试呗!\"虎哥一把抢过老狗手里的腿骨,学着他的样子\"梆梆\"敲了两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豹哥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突然压低声音:\"再说了,咱们可以多叫些弟兄,都拿着骨头梆子敲。乱糟糟的,谁知道是谁干的?\"
老狗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腿骨,华子临死前把菊花轮碎片塞给他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会儿华子满嘴是血,还笑着说:\"老狗......替我把这局......\"
\"行!\"老狗突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干他娘的!\"
……
醉仙居外的梆子阵!
次日天刚蒙蒙亮,醉仙居附近的巷子里就挤满了人。
二百多个丐帮弟子,人手一根骨头梆子。
有的是不知道从哪个乱葬岗刨来的腿骨,有的是啃剩的牛腿骨,甚至还有用老鼠头骨串成的——虎哥非说这玩意儿敲起来带\"阴气\",能克妖族的护体罡气。
\"梆!梆!梆!\"
乱七八糟的敲击声顿时响成一片。有人故意扯着嗓子吆喝:
\"磨剪子嘞——戗菜刀——梆!\"
\"冰糖葫芦——梆!\"
\"收破烂儿——梆!\"
醉仙居二楼窗户\"砰\"地推开,一个黄皮子妖圣探出头大骂:\"一群叫花子,大清早的嚎什么丧?!\"
没人理他。
虎哥躲在人群里,敲得最起劲。他手里的牛腿骨足有小儿胳膊粗,每敲一下都震得地面微颤。
豹哥更绝,不知从哪找来两个骷髅头,像敲锣似的对撞,发出\"咚咚\"的闷响。
老狗蹲在墙角,眯着眼紧盯醉仙居二楼那尊黄王雕塑。
这尊妖王像通体漆黑,两只血红的宝石眼睛在晨光中泛着邪气。他悄悄将术法之力灌注到腿骨中,每一次敲击都带着开蒙九级的全部功力。
\"梆!梆!梆!\"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杂。巷子里的野狗被惊得狂吠,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有个小乞丐敲得太投入,手里的羊腿骨\"啪\"地断成两截。
青丘白和黄风,身为黄白二使,看到一群乞丐,倒也不好光明正大的下手。
……
第三天正午,意外发生了。
起初只是\"咔\"的一声轻响,像是冬天河面的冰裂开的声音。
一个正在啃烧饼的乞丐突然瞪大眼睛,烧饼渣从嘴里掉出来:\"裂、裂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黄王雕塑的右爪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细缝!
\"我滴个乖乖......\"虎哥的蜜枣核掉在地上,\"真裂了?!\"
豹哥兴奋地直搓手,短刀在腰间晃来晃去:\"老狗!你这梆子神了!\"
老狗自己也懵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腿骨,华子和六子的面容在眼前交错。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两个老兄弟在朝他笑。
就在这时,醉仙居大门\"轰\"地洞开。两名黄皮子妖圣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腰间骨铃叮当作响:\"谁在捣乱?!\"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老狗却突然红了眼,他想起六子被黄风撕碎飞刃甲的画面,想起华子菊花轮散落一地的声音。
\"老子跟你们拼了!\"他暴喝一声,全身术法之力疯狂涌入腿骨,抡圆了胳膊狠狠一敲——
\"梆!!!\"
这一声宛如惊雷炸响。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两名妖圣刚要结印,突然身形一僵。
\"噗!噗!\"
两颗脑袋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在黄王雕塑上,顺着那道裂缝缓缓流下。
连老狗都不知道,梆子震碎城隍雕塑,震裂黄王雕塑,震开妖圣脑袋,都是术法之力敲击引起的共振在作祟!
……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乞丐们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有个小乞丐手里的梆子\"当啷\"掉在地上。
\"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顿时炸了锅。骨头梆子扔了一地,二十多个乞丐像受惊的耗子般四散奔逃。
虎哥拽起还在发愣的老狗,豹哥顺手捞起两根最粗的腿骨,三人转眼就消失在巷尾。
醉仙居二楼,青丘白的月白长袍无风自动。他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窗棂。
\"黄王雕塑裂了,挂万魂幡。\"声音冷得像冰。
黄风捂着断掉的獠牙:\"白兄,现在就挂?那岂不是......\"
\"挂!\"青丘白猛地转身,袍袖带起一阵阴风,\"我要让这群叫花子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漆黑的幡旗缓缓升起,无数冤魂的哭嚎顿时笼罩了整条街道。那些没来得及捡走的骨头梆子在地上微微颤动,像是也在恐惧着万魂幡的威压。
远处巷口,老狗回头望了一眼。他摸了摸怀里的腿骨,轻声说:\"华子,六子,咱们这仇......才刚开始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