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窦容姗嘴上还是不肯服输。
却在顾喜喜回眸看过来时,声音发虚,“我……我就是……就是……”
她眼神飘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何景兰开怀大笑。
顾喜喜困惑地蹙眉,“难道窦小姐在怕我?”
窦容姗连忙摆手,努力挤出个笑,“没有没有。”
顾喜喜幽幽叹了口气,“哎,在你看来,我比那些劫匪还吓人吗?”
不等窦容姗回答,顾喜喜低着头,自顾自地说:
“我又不是专职做杀人越货勾当的,也非铁石心肠。”
顾喜喜眼神黯然,“若非性命攸关,我也不会……”
她抬眸望着窦容姗,恳切道,“不过还是对不住,吓着你了。”
顾喜喜每说一句,窦容姗内心就增加一分自责,一分羞愧。
到最后,她与顾喜喜对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可真不是人啊!怎么能害怕自己的救命恩人!害的她如此伤心!
窦容姗心情激荡,一把抓住顾喜喜的手,“喜喜姐姐,这不怪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顾喜喜一呆。
虽然她随地大小演,只是不想被人视作洪水猛兽。
可小肥羊这反应,是不是扭转的太大了?
何景兰也难以置信,不久前还骂人是狐媚子,怎么突然就叫上姐姐了。
难道这丫头有不为人知的癖好?
窦容姗并未留意另外两人的微妙表情,激动道,“在仙果村的树林里,我中了他们的迷香倒地不醒,你来不及带我逃走,又不忍心看我羊入虎口,只能跟着装晕。”
“后来在绑匪面前,多亏了你演戏同他们周旋,拖延时间。”
“当时我不懂你的好意,还跟你吵。”
“要不是你有本事,一直不放弃想法子应对,最后我未必能得救。”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我早就想感谢你,可我……”
窦容姗挣扎片刻,终于说了实话,“第一次见那么多死人,死的样子还那么可怕,我从未想过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家。”
“我之前又那样骂过你,我就……就还是有那么点怕你。”
她认真望着顾喜喜,“但我发誓,我并没有讨厌你啊。”
顾喜喜有些不忍心,“你也听见了,他们的目标本来是我。”
窦容姗说,“我知道啊。”
“可如果不是我先晕倒,你完全有机会逃走的。”
何景兰从中捕捉到关键,“你当时晕了,这些你是从何而知?”
窦容姗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是表哥。”
“我一夜未归,回家当天上午,王府就派人向我祖母做了解释。”
“还说喜喜姐姐整晚与我在一处,两个姑娘相伴,什么事都没有。”
“那些匪徒也已经被王府处理干净了,我被绑架之事绝不会传出去。”
何景兰、顾喜喜对视一眼。
是他?
不但一力担下那些绑匪的死,还帮顾喜喜卖了窦家一个大人情。
窦容姗笑着说,“祖母向来看重窦家的名声。”
“本来准备了两份贺礼,一份给表哥,一份给喜喜姐姐。”
“可表哥连这个都料到了。”
“他派的人说,顾姑娘为善不欲人知,并且此事关乎两位姑娘的清誉,还是少人知道为好,贺礼就免了。”
顾喜喜怔忡,慕南钊做出的这番安排,比她自己所想到的更加周全。
而他却从未在她面前提及。
窦容姗打量顾喜喜,了然道,“喜喜姐姐,经过这一次我已经真的放弃了。”
顾喜喜还沉浸在感动中,就听见她义正言辞道: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跟你抢表哥了!”
顾喜喜缓缓抬起头,“那个,这方面我从来就没有不放心的。”
窦容姗都把自己给说感动了,根本听不进顾喜喜说了什么。
“喜喜姐,我懂,我都懂,你是个好人,你不用对我不好意思。”
顾喜喜窒息,试图沟通清楚,“我是说抢男人这个事儿,没必要,真没必要。”
“我从没打算跟你争,也没因为这个把你当敌人。”
窦容姗点头,“我已经想通了,表哥心里没我,他再好也没用。”
“天底下一半是女人,另一半是男人,我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顾喜喜有些欣慰,“这话倒是没说错。”
不过这丫头到底明白她的意思了吗?
感情这事儿对男女都一样,需要争取的,唯有自己心悦的那一人而已。
若一个男人放任姑娘们为争抢他挤破头,说明他也并非良人。
就算抢来了,又有何益?
窦容姗笑了,“喜喜姐姐,我好像不那么怕你了。”
此刻顾喜喜看着窦容姗那张白嫩嫩的小圆脸,咬牙微笑。
真的想狠狠捏一捏啊。
安庆和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江兄住我对面那间,郎中来时,我跟着去看了一眼。”
“还好江兄无碍,郎中说他年轻身子骨壮实,喝碗姜茶祛祛寒气即可。”
边说着,边引姑娘们走进客房。
江明远坐在窗边矮榻上。
他才沐浴过,满头青丝一半用发带松松束起,一半披在背后,竹青色交领大袖衫宽宽大大拢在身上。
江明远倚着窗台,单手持卷阅读。
仿佛无论任何处境,都无法影响他沉浸于书海之中。
望着他的侧面,顾喜喜竟然联想到了魏晋的名士风流。
窦容姗小声道,“这么看状元郎,也不必我表哥差。”
“难怪一早就被那么多人盯上,光我知道的就有八九家。”
何景兰好笑说,“就你那点交际,哪来这么多小道消息?”
窦容姗道,“都说了有很多,一抓一把,我知道八九家有什么稀奇。”
顾喜喜、安庆和走在最前面。
进门时,安庆和特地敲了敲门框,“江兄,我们来看你了。”
江明远抬头时,已然勾起一个温和的笑。
“来了。”
他视线一视同仁地划过众人,唯独在顾喜喜脸上停顿片刻。
安庆和见他要下来,连忙快步过去,“哎哎哎,你才刚缓过来,别乱动。”
顾喜喜也笑着说,“都是熟人了,子初兄只管安心歇着,何必做那些虚礼。”
江明远笑笑,却还是坚持起身。
他面朝顾喜喜,拱手一揖到地,“该谢过喜喜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