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忙着探听顾喜喜的身份来历。
甚至连桌上的开胃茶都顾不上喝。
窦容姗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嘴里咬着块紫苏桃脯,时不时轻哼冷笑一声。
这帮蠢货!
什么江南某位县主、皇家从封地回来的郡主都猜出来了。
等她们知道顾喜喜的真实出身,还不得惊掉大牙!
(窦容姗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曾是蠢货中的一员)
何景兰扫视一圈,提高了声调说,“感谢诸位赏光赴宴。”
“共饮之前,我想先介绍身边这位好友。”
她要介绍顾喜喜,无需等其他人过来询问,必须光明正大。
女宾席瞬间安静,所有人齐刷刷盯着上面。
顾喜喜笑着看何景兰,“还是我自己说吧,就几句话的事儿。”
何景兰含笑说好。
于是顾喜喜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从哪里来,家里做什么的,她自己做什么的。
三句话,她很快便说完了。
厅内一片死寂。
像是需要时间确定她不是开玩笑。
虽然无从得知每个人心里怎么想,但已经有几个贵女毫不掩饰的鄙夷。
“民女?还是出身西北乡下的农家女?”
“自己的干的营生就是……种地?”
女子的笑声格外刺耳。
有人瞟向顾喜喜,好似看见了什么脏东西,用帕子掩住口鼻。
“哎呀,何小姐说她是好友,别是在跟咱们逗趣吧?”
“如今外面流行的女先儿,就是专门到各家宴会,诙谐凑趣的。”
“何小姐请的这位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也算年轻貌美。”
几名贵女掩唇轻笑。
当然,除了她们,在场多数人还是保持了礼貌。
窦容姗眉头拧起,同情地摇头叹气。
这帮人可真是……
活着不好吗?
偏要去招惹她们惹不起的人,还一招就是一群。
此时,今日的女主人何景兰脸上已没了笑。
而男宾席那边,安庆和半低着头把玩匕首,眼神如同在大漠中看着刚被斩杀的野狼尸体。
新科状元则是眼神不快,面色阴沉。
其余众人尚不清楚怎么回事。
只是突然看见摄政王放下茶杯,骤然袭来的威压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回到屏风这边。
顾喜喜在何景兰手背轻轻一按,几个肤浅的丫头片子而已,她自己就能应付。
“请问各位是看不起农人吗?”
最先挑事的几个贵女互相看了看。
一名粉衣女子说,“就是看不起,那又怎么了?”
“你懂什么叫门不当户不对吗,这是什么地方?在座的谁的父母不是身份显贵?最低都是官宦人家。”
“哪像你,你爹就是个村里的土地主。”
“就算你今日打扮的再华贵,母鸡穿凤毛,也不可能变成凤凰!”
何景兰凑在顾喜喜耳边,“这是赵御史的女儿。”
“她爹乃布衣科举出身,在京城住了些年头,真当自己是高贵血统,名门望族了。”
顾喜喜笑了笑,看向粉衣女子,“看来今上还是让你们吃的太饱了。”
粉衣女子蹙眉,“你说什么?就凭你也配提陛下!”
顾喜喜盯着她,眼神微冷,“陛下看重农耕,不惜亲临城门,指引百姓灭蝗。”
“后得陛下亲命,以户部尚书为首,半月以来户部众位大人深入田间地头,与农人们一同努力,只为灭绝蝗灾,保住京畿今夏的粮食。”
粉衣女子怔了怔,“这些朝政大事,你一个民女也配议论?!”
顾喜喜冷笑,这女人非得跳出来当出头鸟。
那她也就不客气的杀鸡儆猴了。
“像你这种脑袋空空,只会附庸风雅,成日吃饱了无所事事的人,当然不懂农人、粮食对一个国家的重要。”
“可我没想到,你蠢的连我好心提醒都听不懂。”
粉衣女子涨红了脸,怒目圆睁,“你!你竟敢大放厥词,粗鄙无礼!”
顾喜喜抢过话头,冷声道,“以出身论人,先粗鄙无礼的是你们!”
她似笑非笑地朝下方扫过,“如今朝廷重视农人,赵小姐却对我们处处厌恶。看来是对陛下、以及户部的做法多有不满啊。”
粉衣女大惊失色,张口结舌,“你!你别血口喷人。”
“我……我只说你一个,又没说别人!”
顾喜喜淡淡道,“御史乃是言官,本应清正公道。御史为社稷监察,为百姓发声,赵小姐的想法,莫非都是出自令尊的教导?”
原先一起找茬的几名贵女都低下头,躲避着顾喜喜的视线。
自小耳濡目染,再愚笨的,此刻也该听出弦外之音。
皇帝看重农人,上行下效。
谁在这时候公然诋毁农人,岂不是在变相反对陛下定的国策?
再者还有传闻,此次献策灭蝗的并非朝堂中人。
何景辉是皇帝钦点、新任户部尚书。
全国农事归户部管,何景辉及户部众人最近都在忙着灭蝗。
这个顾喜喜能住在让他家,被奉为上宾。
焉知不是与此事相关。
粉衣女子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帮自己,气急败坏:
“就凭你几句话,也想污蔑家父!”
“像你这种低贱……”
这时,中间的一面屏风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地上滚着一只青铜飞鹤香炉。
何景辉朝慕南钊那边歪了歪身子,“这是别人送的礼物,摔坏了你可得赔我。”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两个人站起来。
安庆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就凭你废物米虫一个,也配瞧不起顾喜喜?”
江明远:“到何府赴宴,却辱骂何府贵客,书香门第出了这样的俗辣蠢物,赵御史真是好家教。”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互有赞许之意。
屏风倒下后,男宾和女宾两边就能互相看见了。
赵小姐在所有人注视下,脸色已经红如滴血。
她扶着自己的丫鬟,身体摇摇欲坠。
被新科状元定论“俗辣蠢物”,还连带讽刺了赵家的教养。
从今日起,她势必会成为满京城贵女们的笑料,再无转圜之地。
窦容姗边吃红豆酥皮卷,边摇头叹息,这倒霉蛋真活该呀!
就她蹦哒的最欢,顾喜喜没给她下药都算是收敛了。
还有顾喜喜那个蓝眼睛的跟班,以及才考上状元的表哥。
哪个好惹哦!
不过还有个最最最……不好惹的角色没吱声呢。
窦容姗用袖子半遮住脸,偷眼看向对面男宾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