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重重摔进柴房时,后腰撞上堆在墙角的生锈铁铲,刺骨的疼痛却唤不醒逐渐麻痹的神经。
潮湿的霉味混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借着门缝透入的月光,我看清这间屋子不过三丈见方,四面墙壁爬满蛛网,墙角积着厚厚的灰尘,其中还夹杂着几撮带血的毛发。
地面凹凸不平,铺着枯黄的稻草,上面零星散落着啃剩的骨头,不知是野兽还是人的。
房梁上垂落几条黑色的布条,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恍惚间像是吊死鬼的绳索。
张松像具没有灵魂的皮囊,被随意丢在我身旁。他蜷缩着身体,膝盖几乎抵住胸口,眼窝处凝固的紫黑色血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突然,他喉咙里发出 “咯咯” 的声响,缓缓坐直身子,摸索着朝墙角爬去。
我想开口问他,却发现连舌头都变得异常沉重,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张松的声音沙哑而空洞,像是从坟墓里飘出来的。
随着他的念诵,我的脑子又开始嗡嗡作响,这东西就宛如索命梵音,让我顿感脑子要炸开了!
“大爷……大爷的……别念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一句话。
我的眼皮像坠着千斤重的铁球,每一次开合都牵扯着眼眶深处的剧痛。
喉咙里火烧般灼痛,干涩得连吞咽口水都成了酷刑,舌尖仿佛被砂纸反复打磨,连发出的呜咽都破碎得不成字句。
四肢像是被灌了铅,肌肉里密密麻麻地扎满细针,想要挪动分毫,却只换来关节处传来令人牙酸的 “咔咔” 声,仿佛骨头随时会散架。
张松的诵经声如同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的太阳穴上来回拉扯。
我试图凝聚精神力驱散这恼人的声响,可识海一片混沌,根本无法凝聚精神力。
胃里翻涌着五蕴汤的腥甜腐臭,我干呕着,却只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粘液,沾在稻草上,瞬间被灰尘吞噬。
“别…… 求你……你大爷的……”
我气若游丝的哀求被淹没在经文声浪中。
张松的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混着柴房里穿堂风的呼啸,在狭小的空间里形成诡异的共鸣。
我感觉脑壳快要被这声波震裂,鼻腔涌出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滑进嘴角,咸腥的味道让我一阵眩晕。
最终,黑暗如潮水般漫过意识,我坠入无边的混沌。
再次醒来时,门缝里透进的晨光刺得我瞳孔收缩。
我费力地转动眼球,浑身肌肉如同被捣碎的烂泥,连仰头的力气都没有。
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呻吟,惊飞了梁上栖息的乌鸦,扑棱棱的振翅声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门缝与破窗漏进的晨光如锋利刀刃,狠狠刺进我混沌的意识。浑浊的光柱中,尘埃如同被煮沸的蚁群疯狂翻涌,其中还夹杂着细碎的羽毛与霉变的碎屑。
阳光斜斜切过张松空洞的眼窝,将凝固的紫黑色血痂照得发亮,那凹陷处仿佛两个盛满阴影的深渊。
我试图闭眼躲避这灼目的光线,眼皮却像被砂纸反复摩擦,酸涩刺痛感直钻脑仁。
光线落在墙角腐烂的稻草上,那些啃剩的骨头在光影交错间,宛如无数根指向我的惨白手指。
房梁垂落的黑色布条被阳光镀上金边,影子却在地面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随着晨风摇晃时,仿佛要将整个柴房拖入更深的黑暗。
喉咙里火烧般的灼痛与阳光的炙烤双重折磨着我,干涸的嘴唇早已裂开一道道血痕,每一次翕动都牵扯出细密的疼痛。
四肢仍如坠冰窟般僵硬,想要挪动半寸,肌肉便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每一根神经。
丹田处的灵力如同被冻结的死水,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法激起半点涟漪。
张松盘坐在光柱中央,晨光勾勒出他轮廓的同时,也将他脸上诡异的平静无限放大。
他双手摩挲着一本破旧的《大黑天逆经》泛黄的封皮,这本书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搞来的。
他的指尖划过朱砂字迹时,沾起的碎屑落在染血的僧袍上,宛如又添上了几滴新鲜血渍。
当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刺眼的阳光,嘴角却噙着满足的微笑,晨光穿过他半透明的耳垂,竟在地面投下一个扭曲的影子。
“殷坚施主,您醒了。”
平静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
张松不知何时已盘坐在我面前,原本癫狂扭曲的面容此刻一片祥和,眼窝处的血痂干涸成深褐色,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周身散发的宁静气息。
他双手结印,指尖还残留着抓握经书时的细微颤抖,可神态却仿佛已置身尘世之外。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
“张松…… 我们被关起来了…… 得想办法出去……”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我眼前金星乱冒,不得不闭上眼喘息。
“出去?”
张松歪头轻笑,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通透。
“殷施主,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早已被困在自己的心魔牢笼中。”
他摸索着向前,沾满灰尘的手指准确地落在我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战栗。
“昨夜诵经时,我忽然看到了付玲…… 看到她抱着孩子站在血水里,那样的绝望……”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平静:
“是我害了她,这些年,我从未把她当成过我的爱人,只是把她当成了我进步的垫脚石,有今天,都是我咎由自取,经过昨天一晚上,我已经顿悟了部分佛法,丰通大师剜去我的双目,是让我不再被名利迷惑,用心去看清罪孽。我以后将会在赤霞寺修行终生,来给我自己赎罪。”
说完,张松居然对着我双手合十,平静的跟我说了一句:
“阿弥陀佛。”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却 “扑通” 一声又摔回稻草堆,扬起的灰尘呛得我剧烈咳嗽。
“你疯了!”
我涨红着脸嘶吼,却虚弱得像只垂死的兽。
“这丰通的道不是正道,是邪道!不要沉沦!”
“不,丰通大师是在救赎我。”
张松双手合十,指尖相触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殷施主,你也该静下心来聆听。当经文真正渗入血脉,你会明白 —— 这不是囚禁,是解脱。”
他缓缓起身,摸索着走向墙角,拾起那卷《大黑天逆经》抱在怀中,诵经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