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飞又回头望去,窑洞的墙壁之上,正有残存的诡异符号。
一只黑色的三足金乌怒目而视,是火神的图腾。
如所料不差,这里便是火神的据点。
马步飞很快知会了李真金,真金不禁摇头苦笑道:“想我堂堂潜火军,人马众多,竟不如你啊,步飞兄。”
真金环顾四周,分析道:“三足金乌是火神的图腾不假,此处窑场十分隐秘,想来是个好的藏身处。不过,他们为何转移了呢?”
马步飞寻到了一处篝火痕迹,又问道:“你看这火烧的灰烬,木柴还未烧散,灰烬下的土还是干的,一旁的土相对湿一些,我料想他们刚走没多久,不过三天。”
“不过三天?”
真金琢磨了一下,三天前,太子刚刚密会了火神的人。
“这还是跟密会太子脱不了干系……”
“会不会是他们暂时放弃了继续纵火?”
“有可能,但只怕他们另有新的计划。那个爆炸的窑洞很不寻常,他们像是在做些什么试验?”真金揣测道。
他在爆炸的碎片当中发现了一枚别致的瓷片。
瓷片之上,以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十分醒目。
这个私窑,沿袭的是汝窑的技术。汝窑瓷器,采用独特的裹足支烧方法,釉面加入玛瑙末,瓷器表面呈现出温润的天青釉色,釉面常有细小开片,像是冰裂纹。
这枚瓷片的天青色之上,却铺了一道鲜血般的纹路。
大宋瓷器种类繁多,各有千秋。
其中钧窑瓷器以绚丽多彩而着称,其釉色丰富多样,有海棠红,抑或是玫瑰紫等,灿如晚霞,变化无穷。
但从未听说过有瓷器以血色着称。
这红色是从哪里来?
对于真金而言,这像是警示,又显得可怖。
火神组织行事向来严谨,更重要的是,他们往往出其不意。
例如用铜镜点火,用火船袭击码头。再如在茶炉中暗藏火药,烧毁茶坊,引起骚乱。
这些招数往往是意料之外。
而且火神的人遍布各行各业,其中不乏能人翘楚。
看似不起眼的行当,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在火神的手里,都变得暗藏杀机。
这个血纹瓷片,料想应该也不是意外,或许跟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有关系。
真金小心收好了瓷片,回城去了。
之后,他又额外派出了两个亲信潜火兵,让他们在废弃窑场周围找农户家里潜伏下来,以便盯着这窑场。
对这枚瓷片,真金一直心有不安。
在张择端的引荐下,真金拜访了城里的汝窑老师傅。
老师傅名叫周汝南,他在汝窑做了一辈子工,从拉坯工开始做起,一步步做到负责上釉的釉工,到了第八年,他开始有机会亲自烧窑。
他小时候,在窑边的村子长大,无父无母,从小被汝窑的老窑工收留,因此得了一个汝南的名字。
老了之后,积累了不少财货,他便跟着做女婿来到了汴梁城养老。
至今,他在汴梁的窑工圈子里依然有口皆碑。
周汝南看到真金手里这枚瓷片,立刻兴致勃勃,眼睛里陡然起了亮光。
他是对青瓷真正心怀热爱之人,见到别样的瓷器,便爱不释手。
端详了许久,周汝南喃喃道:“奇啊,奇啊,这红色不似海棠红,比海棠红要暗,确实像是鲜血。”
钧瓷常在釉料中加入孔雀石,经过烧制,孔雀石变幻无穷,显出红色。
或是红中有紫,紫中透蓝,万种风色,其中最似海棠,风情万般,因此得名海棠红。
但是眼前这枚瓷片上的血红,竟不似海棠红变幻莫测,反倒是纯正的红色。
“看来不是钧窑的手艺。”周汝南十分惊奇。
对于烧瓷来说,要使颜色丰富并不难。
比如钧瓷,俗话常说入窑一色,出窑万彩。
又说钧瓷挂红,价值连城。钧不挂红,一世受穷。
可见万彩之色不难,挂上一抹红色才最为难得。
“好手艺,可以将红色烧制得如此纯正,少见,真是少见。李指挥,敢问这瓷片是从哪里来,有没有完整的瓷器,可否供老丈欣赏?”周汝南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这瓷片是从何而来,我的手里也仅有这一枚瓷片。”真金答道。
周汝南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真是可惜了。”
“周老师傅,我没想到,这瓷器竟然如此难得?依你看,烧制这种瓷器是为了什么呢?”
“这可就难倒老夫了,爱瓷之人,烧瓷从不管用途,只管色彩是否美丽。”周汝南笑道。
“那这颜色真的从未见过?还有谁能烧制?”真金又问。
“见过,我倒是也见过。”周汝南皱眉回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