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楼拿钱消灾,堵住闹事人的悠悠之口。又贴出告示诚心诚意的认错,只说过夜牛乳寒气重,容易腹泻,并在以后加强后厨管理。这一番姿态做得极低,总算安稳了两三日。
可到底,生意不如从前。
春日楼的女工们骤然得闲,便有些坐不住。
“咱们可不比红楼那几个娇娇客,我们拿的工钱低,全靠提成。如今这两日店里生意一落千丈,这个月工钱怕是要减一半。”
有人做噤声的手势,努努嘴示意楼上方向,“别说了,当心东家听见!”
王娘子赔了那么多钱,这两日心情不畅,连带着整个春日楼都气氛诡谲。
那人吐吐舌,声音压得很低,“说起来都是东家自己个儿的不是,平白无故让人采买那么多牛乳回来,又舍不得倒掉才闹出这祸事!我瞅这东家比红楼那位小寡妇还年长几岁,没想到做生意全然不是对手!你没听陈二姐说嘛,人家红楼里的食材从不过夜!”
“春日楼能跟红楼比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沉默。
说起来春日楼和红楼一模一样,卖的产品一样、女工们打扮一样、屋内装修一样、话本子也一样,可是…所有人心中门儿清——
春日楼接的客人那都是红楼挑剩下的,又或者说…是去不起红楼的穷酸妇人!
春日楼是赝品!是假货!就跟那《真假千金》里的假千金一样的!
“看着吧,现在城里都传咱们春日楼里的茶饮子和糖水不干净,这一时半会儿生意好不起来!”
女工们百无聊赖的做着活儿,陈二姐却避开众人耳目,悄悄上二楼去寻王娘子。
王小娘子在楼上盘账,一看见陈二姐就想起那晚她提醒自己的那些话,一时脸上挂不住。
陈二姐倒丝毫不提过夜牛乳的事儿,反而上来便开门见山道:“东家,我有法子能让春日楼生意好转。”
“你?”王小娘子视线轻佻的打量着陈二姐。
这是个狡猾又市侩的妇人,平日里做活儿倒不偷奸耍滑,就是嘴巴不严实,刚来春日楼那会儿就将红楼茅坑在哪个地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王小娘子可瞧不上陈二姐,却也给她留了两分面子,便想着打发她出去,“我眼下正忙着,你……”
“东家,我以前在红楼做工的时候,听温掌柜提过一嘴,当时生意尚可,温掌柜想多招揽一些客人,便想出了好几套方案。最后选了会员制。”
又是听温婉说。
王小娘子觉得自从答应姑母开这个春日楼以后,她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个红楼和温婉!
陈二姐浑然不察王小娘子的脸色,兀自说着:“温掌柜说,卖东西得讲究方式方法,要会包装,得有手段,不能我们求着客人进门,得客人求着我们进门。”
“当初红楼的会员制,就是为了增加客户粘度…”陈二姐说起这些词明显生涩拗口,“就是办了会员的客人,心里总想着来红楼消费。咱们也可以如法炮制。”
提起生意上的事儿,王小娘子脸色郑重些许,“可咱家已经有会员制——”
“有会员就继续发展会员,咱们可以来个老带新活动。比如已经是咱家会员的人,如果再拉一个人头办会员,当场送老会员一杯茶饮。”
“不妥。咱春日楼的客人跟红楼不一样,那都是一帮贪小便宜的精明妇人。如果春日楼开展老带新打折活动,那她们就会为了一杯免费茶饮把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带来蹭吃蹭喝。”
“那咱就第二杯半价!”陈二姐虽然嘴巴不严实,但脑子好,温婉说过的话她一次就记得,“温掌柜先前跟红梅姑娘拿着算筹盘算了好几日,这半价的活动或许不挣钱,但若是指定其中一款茶饮子半价,其他糖水全部原价。进店的人也未必愿意喝这一种,她怎么也得在春日楼里走走看看吧?”
“俗话说,来都来了。她看戏的时候不上一些点心,不点两块瓜果?咱半价的茶饮子只损失几文钱,但引来的客流却十分可观。”
“这客人只要进了春日楼,咱就想法设法的从她身上掏钱!茶饮子要收钱、看戏要收钱、再买些花茶手礼送人,这半价损失的银子不全都找补回来了?”
王娘子闻言难掩惊色,“这些…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我哪有这般能干?”陈二姐腼腆的笑,“那都是从温掌柜和红梅姑娘那儿偷听到的!害,我就是随口一说,这到底能不能成我可说不好。东家要是不放心,可以把账房先生叫上来,这三两下算筹一拨,不就全清楚了?”
王娘子从来没觉得陈二姐这四两银子的工钱如此值得!
虽说是温婉的主意,她又得抄一回红楼,心中是有些不快。可若真能挣到钱,管他谁的法子?!
得赶紧将这事儿告诉姑母去!
就说她自己想的!
只要能帮着姑母对付温婉,以后春日楼也有她的一份股!
春日楼一开始动作,温婉便立刻跟上。
这一大早,她便戴着帷幕去码头见了巧娘,巧娘住码头边小巷子尽头,从前只有半间房,跟了温婉两个月,这半间房也变成了一间屋子。
巧娘还未出门,老远就认出温婉。
码头上做暗门生意的小娘子们眼神自不会差。
这小娘子身段苗条又匀称,走路不似寻常女子耸肩垂背,反而走得虎虎生风,即使是这样龙蛇混杂的码头,她也犹如巡视自己领土一般从容。
今儿个温婉亲自踏足码头,巧娘七巧玲珑心,立刻知道来大活儿了!
巧娘见着温婉就如同见了财神爷,满脸堆笑,只寒暄几句便连忙将人领进门去。
温婉将一袋银子扔桌上,那清脆的声音瞬间让巧娘眉开眼笑,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春日楼已挂牌,限定今日酸梅汤半价。我给你半天时间,让这消息传遍整个播州城。”
给对家做宣传?
巧娘不解。可她是个嘴严的人,从不多问,伸手抓回银子时却被按住。
“但是…”抬眼,对上那小娘子笑吟吟的眸子,“我教你,你按照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