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云握着卫星电话的手指微微撩起发梢,
李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
她正盯着窗外巨大的混凝土堡垒。
远处,巨型吊车的钢索发出吱呀声,
将最新的监测仪器缓缓吊向巨蛋,
数十架无人机组成的侦测阵列在半空盘旋,像一群警惕的机械飞鸟。
“最近巨蛋和神人遗体并没有特殊情况,
我预料到明祥号与大可汗的战斗必定会造成极大的波动,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都用凝滞力场,将巨蛋和神人遗体包裹起来的。”
她说话时,目光掠过堡垒底层那些厚重的合金闸门 。
那里封存着神人遗骸和巨蛋,
层层灵气护盾与凝滞力场交织,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自从神人一战后,这座堪比城市的科研基地便在绿溪树海拔地而起。
此刻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研究中心的灯光在夜幕中连成光带,
住宿小区的炊烟袅袅升起,军事基地的哨兵正踩着规律的步伐巡逻。
但焚云知道,所有防御的核心,
都集中在地下那两层被混凝土与符文层层包裹的禁区。
“今天的扫描数据显示,巨蛋裂痕还是没有扩大。”
她对着电话补充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巨蛋表面渗出的丝丝神光上。
那些能量像活物般在蛋壳表面游走,却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平静。
这种持续了数月的 “沉默”,
本该让人安心,可李铁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
“焚云姐,俘虏提到大可汗在找欧阳极徒。”
李铁的声音压低,“那个被困在巨蛋里的家伙,可能还有后手。”
焚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窗外,正在作业的吊车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吓得她浑身一颤。
她看着远处那枚巨大的白色蛋体,
突然觉得那些原本柔和的神光,此刻像极了某种巨兽的眼睛。
“焚云姐怎么了吗?” 李铁的关切声传来。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
“没事,只是听到了欧阳极徒的名字,换做是谁都会觉得不快。”
顿了顿,她的语气变得坚定,
“既然我们得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对巨蛋的看管一定会更加严格的,这点就交给我吧!”
电话那头传来欣慰的轻笑:“那就拜托焚云姐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焚云望着远处研究中心亮起的应急灯,
不知为何突然希望李铁能快点站在这座堡垒里。
李铁沉默片刻:“等我和李青打了招呼就回来。”
“你们才是亲姐弟,这么久未见,不再好好团聚一下?”
她故意调侃,试图驱散心里的阴霾。
“是啊,可我现在身为一国之领袖,还是国事要紧。”
李铁的声音带着无奈,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混凝土堡垒深处,重型机器的轰鸣声像永不停歇的雷暴,震得头顶的管线嗡嗡作响。
小张第无数次核对完设备参数,眼皮直打架。
他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扳手,
金属碰撞声混在仪器尖锐的蜂鸣里,更添烦躁。
“臭小子,工作的时候专心一点!”
老赵的吼声从身后炸响。
这位四十多岁的组长满脸胡茬,工装袖口磨得发白,
此刻正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把安全帽重重扣在小张脑袋上,
“这可是关乎到我们天民国存活的大事!”
小张扯了扯歪掉的安全帽,撇嘴道:
“我们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巨蛋都多久没有消息了,除了上次裂缝延伸了以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怀疑被困在里面的青阳宗旧党都被饿死了!”
他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检测报告,纸页哗啦作响。
老赵的巴掌 “啪” 地拍在小张后脑勺上,震得他往前踉跄半步:
“上次神人动乱才过了一年,你就这么松懈!
你家不也是绿溪地区吗?那次动乱难道没有让你感到恐惧吗?”
老赵的声音突然发颤,记忆里冲天的火光似乎又在眼前闪现 。
许多来不及逃走的人,惨死在了这场灾难之中。
“这有什么的,再艰巨的危机,不也被天民国军队解决了吗?”
小张满不在乎地掏出口香糖扔进嘴里,
“而且我家还分到了一大笔补偿金,
我巴不得神人动乱再来一次呢,
这样的话,我家再领一大笔钱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老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张的手都在哆嗦:
“臭小子,不要乌鸦嘴!你没经历过最困难的时期 ——”
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了两下,
“神人的出现会将我们的这么多年的辛劳化为乌有的!”
小张敷衍地敬了个礼:“好好好!还请领导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可他的眼神早就飘向远处,盘算着下班后去哪个馆子吃宵夜。
老赵望着年轻人吊儿郎当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工装内袋里陈旧的木质令牌。
那是天民国成立前,他在绿溪国矿场当苦力时的证明,
记忆回到和工友们挤在漏雨工棚里的日子。
那时他们像牲口一样被驱使,活着只为了下一顿发霉的口粮。
“天民国真的把这群小孩宠的太好了!”
老赵喃喃自语,目光投向远处的巨蛋。
那纯白的蛋壳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表面渗出的神光像流动的血液。
他想起焚云主任昨天说的 “欧阳极徒”,
后背突然一阵发凉,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固定带。
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真的能守得住吗?
穿梭巴士的空调发出低沉嗡鸣,
魏书贤裹着灰色毛毯蜷缩在座椅角落,
浑浊的眼球映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与他并排而坐的楚天行腰杆笔直,
军绿色制服上的勋章擦得锃亮,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半米,却像隔了道无形的墙。
“老魏,你的体内真的没有感受到一点变化吗?”
楚天行第三次询问道。
他盯着老友布满老年斑的脖颈,那里凸起的血管像干枯的藤蔓。
魏书贤转动脖子时发出骨头摩擦的咯吱声,仿佛生锈的齿轮艰难咬合。
“我被天民国夺走灵根,这是我的赎罪。”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泛白地抓住扶手,咳出的痰液里带着血丝,
“你骗我去做那手术,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 楚天行猛地攥紧拳头,制服布料被扯出褶皱,
“我们一起从青阳宗的腐朽制度中熬过来,你不能就这么......”
“就这么老死?”
魏书贤笑了,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露出牙龈上暗红的疮口,
“数百年了,老楚。你看那些凡人,短短几十年婚丧嫁娶,活得可比我们痛快。”
他颤巍巍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泛黄的小像。
三年前养老院的合影。
护工梅少英扎着双马尾,笑得眉眼弯弯。
巴士突然颠簸,楚天行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魏书贤避开。
“灵根移植就算成功又怎样?”
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前排乘客回头张望,
“难道要像你一样,永远困在这身不会衰老的皮囊里?”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楚天行心口。
“可技术成熟后,所有人都能......”
“我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魏书贤的咆哮震得车窗嗡嗡作响,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座椅,
“未来的路让年轻人走吧......”
到站提示音响起时,楚天行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弯腰搀扶魏书贤,触到对方嶙峋的肩胛骨,
突然想起百年前两人被选做副宗主时的激动。
如今老友佝偻的背影,和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渐渐重叠。
“魏叔!楚叔!”
梅少英小跑着迎上来,鬓角新添的一丝白发在路灯下泛着银光。
她熟练地接过轮椅,眼角笑出的细纹里盛满关切:
“听说去参观高科技实验室啦?有没有看到会飞的汽车?”
魏书贤盯着她发间晃动的银发,喉咙突然发紧。
三年前初见时,这个总爱哼着小调的姑娘,如今眼底也添了疲惫。
“累了,小英,推我回去吧。” 他别过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楚天行立在原地,
想起魏书贤曾经说过的成家立业的愿景,不禁感慨万千。
手机震动着弹出来电显示,张昊的声音像冰锥般刺进耳膜:“实验室炸了,被用作试验的囚犯记录也抹干净了。
但报告我留了备份,是你自己向李铁提交试验数据和报告并自首,
还是我向李铁举报,性质是截然不同的,我希望你不要让我把事情做的太绝。”
“我知道!” 楚天行冲着话筒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望着养老院楼上亮起的灯光,
想象着魏书贤蜷缩在病床上的模样,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而电话那头,张昊转动着机械手臂,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凝视着远处混凝土堡垒的轮廓,
记忆中欧阳极徒挥剑削断他右臂的画面,与此刻机械臂迸发的寒光渐渐重叠。
他心中不禁在想,假如现在自己与欧阳极徒交手,说不定结果完全不同。
随着天民国在多场战役中取得胜利,对外情报工作大幅减少,
李池暝带领的情报收集团队也随之并入贺左掌管的国家安全部门。
如今,他们的任务重心转向对内,
全力监测并打击那些妄图颠覆天民国统治的反动势力,
以及窃取国家机密科技的间谍组织。
近日,李池暝收到一份由南大陆各宗门与天民国联合发出的举报。
在绿溪地区与穆罗宗接壤的边境小镇,
一个庞大的修炼资源走私组织悄然活动。
他们大肆收购囤积法宝、仙丹、仙草,过往更有跨地区倒卖的犯罪记录。
原本这类案件并不在情报课管辖范围内,
可自从东大陆与海坊主一战后,
巨蛋裂缝扩大,大量神光资源溢出,
这个走私集团竟铤而走险,偷偷潜入混凝土堡垒非法采集神光。
这一举动直接触碰天民国的机密科技核心,
案件性质陡然升级,也让李池暝团队责无旁贷地介入调查。
绿溪与穆罗宗边境的小镇,像被泡在发霉的雨水里。
李池暝掀开窗帘一角,望远镜的镜片上凝着水珠,把街景晕染得模糊不清。
一辆黑色卡车碾过积水,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溅起的水花在昏黄路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潜伏在暗处的眼睛。
“这雨下得人骨头都要发霉了。”
李载圭烦躁地扯着脖子上的项圈,
金属与皮肤摩擦发出沙沙声,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不停闪烁,
“三弟,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摘掉这个玩意?”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怨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李明秀默不作声地擦拭佩剑,剑身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听到这话,握剑的手微微收紧,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李池暝。
三兄弟围坐在摆满监控设备的桌前,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与电缆烧焦的气息,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池暝盯着桌上的神光侦测雷达,
屏幕上的波纹规律跳动,像某种未知生物的心跳。
“这是李铁决定的事情,我不好说。”
他头也不回,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现在先盯紧走私集团,别节外生枝。”
话虽如此,他却能感受到两位兄长灼灼的目光,像两把利刃,扎在后背。
“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
李明秀突然开口,剑鞘重重磕在桌角,发出沉闷的响声,
“当年在青阳宗,不过是想争个掌门之位......”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被窗外密集的雨声吞噬。
那些曾经的野心与争斗,如今都化作了项圈上冰冷的金属,
锁住自由,也锁住了过往。
李池暝终于转过身,看见大哥眼角的皱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二哥眼底布满血丝,脖颈处被项圈磨出的红痕还未消退。
他刻意放软语气:“先别提这些。大哥拿掉项圈后想做什么?”
“参军。” 李明秀几乎是立刻回答,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
“我这手御剑的本事,总不能烂在手里。”
“有前科的人,可是不能当兵的。”
李池暝苦笑着摇头,笑容里满是无奈。
他何尝不想帮两位兄长恢复自由,可天民国的律法如山,容不得半点私情。
李载圭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那就开培训机构!我教御术,大哥教御剑,三弟你教御气,咱们李家的本事,总不能失传!”
他说得激动,手舞足蹈,可在看到李池暝凝重的表情后,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就在这时,雷达屏幕上的波纹突然剧烈震荡,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李池暝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监控画面里,那辆消失的黑色卡车停在厂区后门,
几个蒙着脸的人正从车厢里搬出泛着银白微光的箱子。
正是神光特有的光泽。
“准备行动!”
李池暝扯下耳机,战术背心的金属扣碰撞出清脆声响,
“大哥从正面进攻,我和二哥分别从两个通道处拦截,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的声音冷静而果断,多年的情报工作经验让他迅速进入战斗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