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越一直看着墓碑上的少女。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
奇怪,他应该要附和顾兆野的话,站在她的墓前,告诉她,他很想她,他很后悔。
他不该把那最后的一丝善意给予她,然后害了她。
他应该把她留在身边,大仇得报后,至少他回头时,还有人站在身后,有人填满他的心房。
不像现在这样,虽拥有一切,心依旧是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了归处,也失去了来路。
这天地间,楚君越终归是一无所有。
他离开了。
顾兆野的声音再度响起,“白家的事是你做的。”
秦肆订婚当日,名流云集,却闹出了弑母的丑闻,震惊全世界。
被揭穿了真面目的白家,慌不择路,试图借助秦家主的庇护瞒天过海,反咬一口。
洗脑大众,是江稚月意图攀高枝,突遭横祸。
因为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过是顾家的女佣,却幻想着成为贵太太。
整个世界,扭曲又麻木。
贵族们互相维护,民众则盲目追捧着贵族,甚至因为楚家的叛乱,三大州硝烟四起。
民众们害怕战争,当白家拿出一笔丰厚的福利金,分发到他们手上,铁证之下,公义荡然无存。
号称给予平民学子逆天改命机会的华顿公学,更是恶性事件频发。
少女的死亡,仿佛拉开了一场悲剧的序幕。
恶人永远不会受到审判,无权无势的受害者,只能任由欺辱摆布。
有被霸凌致死的女孩——左晴,她死于林仙儿的一次次折磨,在泳池中窒息而亡。
还有守株待兔,持刀冲进音乐教室,蓄意杀死白妍珠的周秀芝,那一刀刺偏了目标,一个暗恋白妍珠的男生,夺走了她的凶器。
周秀芝被警察逮捕时,嘴里疯狂地叫嚷,他们都是恶魔,他们应该下地狱!杀人凶手!这个操蛋的世界就该毁灭!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这该牵扯出另一桩陈年旧案了,除了知情者,却无人知晓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互相包庇的权贵圈犹如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普通人绝望的呐喊,深深埋葬在权力的权杖下。
无路可走时,他们唯有选择极端的方式,宁愿站着迎接死亡,也不愿屈膝妥协。
秦肆错杀了秦夫人,秦父制服了他,至于秦肆往后被关押在何处,外界一无所知,风波过后,秦父承诺两家的婚事如期进行。
顾兆野暗中雇凶杀人,他的手段拙劣又可笑,逃不过顾父的法眼。
顾父警告他,正逢乱世,必须谨慎站队,勿因儿女情长,平白无故害了家族百年基业。
江稚月死了,江婉柔还在。
若顾兆野不明事理,别怪他这做父亲的心狠手辣。
江婉柔无法承受失去江稚月的打击,一病不起。
医生诊断表示,她早年生活艰辛,身体和心灵长期积累的伤痛在此刻一同爆发,导致了病情迅速恶化。
此外,江婉柔的大脑还曾遭遇撞击,丧失了部分记忆。
顾兆野把江婉柔送去了疗养院,用最好的药物为她续命,仿佛这样做便能留存住某些珍贵的东西。
江婉柔抓着他的手,带着哭腔:“少爷,稚月从不与人结仇,她不可能遭遇绑架……我们身无长物,绑匪没有任何理由盯上我们,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江婉柔走投无路,四处寻求帮助,她去找警察报案,跑去法院申冤。
她的状况每况愈下,精神也日渐恍惚,直到在电视上看到那场订婚仪式的转播。
江婉柔哭得昏厥,“我教导稚月与人为善,原来是我害了她......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人争什么,又怎会抢夺白小姐的姻缘。”
“如果我教导她冷漠一些,那日她经过小巷,是不是就不会管秦少爷的死活。”
“那位救秦少爷的是白小姐,他们会不会就放过稚月?”
“江姨,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顾兆野承诺。
江婉柔凄然一笑,躺在病床上,面容消瘦而惨白。
她要自己报仇。
一个病重的母亲该如何穿过层层安全防护,接近那些她想要报复的目标?
她甚至买不到一把枪。
顾兆野把她捉了回去,恳求江婉柔好好活着,因为她是江稚月唯一的牵挂,如果连她都消逝,江稚月的存在也将被这个世界抹去。
碍于顾父的震慑,顾兆野不敢在国内动手,他把目标盯上了远赴海外的白若舟。
可就在少女死亡的半个月里,安然无恙的白家接二连三遭遇变故。
就在他启程的那一天,白家被一把火烧了,所有人下落不明。
过了很久,有人在边境发现了他们的尸骨。
据调查,他们是被活生生折磨致死,全身皮肉被焚烧,骨骼被敲碎,重要的四肢关节和头骨也被逐一折断剔除,现场还残留着举行某种法事的痕迹。
回溯到几个世纪前,兰登堡的贵族痴迷享乐,深信灵魂转世与封存之术,有一种惨无人道的私刑,可将受刑者的灵魂永久地禁锢。
但因为实施过程,比叛国罪的极刑千刀万剐还要残酷千倍,据古书记载,这样的刑法曾一度用作政敌间互相陷害的手段,最终引发了相应的报应,让不少人望而生畏。
刑罚要求当事人必须亲自行刑才能生效,当事人会因此承受反噬的后果,断绝了别人的轮回之路,也就等同于断绝了自己的生路,从此落入阿鼻地狱,永无重见天日。
惨不忍睹的现场。
成为了警方和调查员一辈子的阴影,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顾兆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楚君越了,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心头,他突兀地笑了笑,“新缅兰州接壤边境,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当年叛逃,全国通缉,没有人跟你里应外合,你不可能掳走势如中天的白家。”话锋一转,他又道:“和你合作的人.....是萧景润。”
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两个男人满身的风霜。
楚君越拂了身上的雪,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