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晤,兄已抵达京郊三十里的驿站,驿站旁竟有一池荷花……”
楼彧果然没有食言。
他每到一处,即便离京只有三十里,他也将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记下来,写成长长的一封信,命专人送回京城。
有的时候,他会配上一幅画,或是随信送来些许“土仪”。
一朵花,一片叶子,根本不值什么,却透着心意。
王姮:……好吧!虽然琐碎了些,却胜在“用心”。
楼彧要求“礼尚往来”,王姮便也配合。
呃,不配合不行啊,这厮脸皮太厚。
王姮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犯懒,惹得这人发作,继而收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小玩意儿。
某个有着交缠小人儿的玉雕,着实冲击到了王姮。
她收下后,根本不敢再看,便亲自找来匣子锁了起来,并深深的藏在了某个大箱子里。
太羞射,太不堪了,真真是有辱斯文!
王姮轻轻吐出一口气,收敛情绪,将手中的画卷展开——
大片大片的碧色荷叶之上,点缀着朵朵或是粉色、或是白色的荷花。
楼彧的画,极好,颜色明艳,既写实又有意境。
王姮看着某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苞上,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蜻蜓的翅膀纹路可见,她就知道阿兄的画技又提高了。
拿着卷轴,欣赏了一番,王姮便将画卷放下。
她命人准备好笔墨纸砚,便开始写信。
“阿兄见字如晤,今日京城天气晴好,清晨与九郎、十一娘、小三郎一起在教武场嬉戏……”
王姮学着楼彧的行文样式,事无巨细的将自己近日发生的琐事都写在纸上。
鸡毛蒜皮,洋洋洒洒,王姮写满了三张信纸。
将信纸铺在一侧,等待墨迹晾干,王姮想了想,又捉起笔,画了一幅三小只与他们的爱宠满地翻滚的“童戏图”。
这就是王姮所说的,她与三人一起——
三小只负责满院子的跑、跳,王姮则安然的躺在一侧的凉亭下,吃着小食,看着他们。
在锻体这件事上,王姮颇有几分双标。
她自己可以偷懒,却会让三小只不拘任何形式的锻炼。
还别说,经过一两个月的操练,三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小贵人,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
胖了!
高了!
身体也明显的变得更为健康。
比如长宁公主,天生有些体弱。
她倒没有遗传了李皇后的心疾,却比健康的孩子,稍显病弱。
每到换季,或是有些许不慎,就会生病。
小小年纪,就吃了许多药。
但,自从她被李皇后打包送到王姮这儿,她的身体就有了明显的改善。
盛夏时节,本该苦夏的长宁,非但没有病恹恹,反而活蹦乱跳。
运动多,饭量也就大。
吃得多了,身上有了肉肉,抵抗力顺势提升。
过去的长宁公主,畏热又畏寒。
酷暑难耐,却还不敢用冰。
现如今,长宁公主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不只是能够用冰,还能吃冰。
“……阿兄,今日庖厨做了牛乳水果冰沙,十一娘吃了一大碗呢。”
“九郎年纪小,不敢让他多吃,他也吃了小半碗。”
“还有小三郎,性子活泼了许多,听了京中有关东宫的流言,他也不曾受到影响……”
王姮分享自己日常的时候,会忍不住的加上三小只。
没办法,她每日里都跟三小只在一起。
一大三小的相处时间足够多,王姮做的许多事,都与他们密切相关,根本无法切割。
王姮对三小只寓教于乐,而不是一味的填鸭式教育。
看似“玩物丧志”,实则非常用心。
三小只在不知不觉中,在很多方面都有了明显的进步。
文化课没有耽搁,才艺各有所学。
还有身体、心性等,都得到了极大的锤炼。
原本,姜贵妃、李皇后、太子妃这三位母亲,只是想暂时让孩子远离是非旋涡。
在她们的潜意识里,正经教学还是要由正经的先生来负责。
王姮有才华、有能力,可终究是个女子。
长宁也就罢了,作为公主,跟着女先生学习,不算出格。
九郎、小三郎则是皇子皇孙,即便不继承大统,也要全力教导、精心培养。
让女子做天家贵胄的先生,着实不妥!
是以,就连姜贵妃也是打定主意,待东宫的风波过去了,就把孩子接回宫。
但,上个月休沐日,三小只回了趟皇宫,姜贵妃等就发现,自家孩子竟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首先就是身体上的,小脸儿肉乎乎、红扑扑,一看就是气血充足的健康人士。
其次就是三小只的言谈举止,没有那种过度的教条,反而透着一种从容与淡定。
说话的时候,也不见孩子的无知与跳脱,而是言之有物。
这是一种源自于名师的言传身教,润物无声却又该死的成效斐然。
“琅琊,不愧是世家出身,师从名士啊。”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不只是让她自己仙姿卓然,更能够教导好身边的人。
之前的伴读,如今的学生,都是如此
三小只出身皇家,本身的仪容仪态都极好。
王姮所做的,就是让他们的好,多了一份自然。
“且让孩子再跟琅琊学习些日子吧!”
姜贵妃、李皇后还有太子妃,都忍不住这般想着。
或许,碍于世俗,她们还是不能让王姮做名正言顺的先生,却还是希望孩子们能够多跟王姮相处。
左右孩子们还小,跟着王姮学个两三年,再找先生正式教导也不迟!
王姮:……无所谓!我要的也不是一个虚名。
没有先生的名分,但只要将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弟子们”,已是足够。
就这样,即便东宫的事情平息下来,皇长孙杨承的腿也在有序的康复中,太极宫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三小只还是被留在了王姮身边。
王姮的日常,都与三小只有关。
她写给楼彧的信中,三小只出现的频率也最多。
“阿兄如晤:六月太子千秋宴,小大郎腿伤初愈,行走间略有不便,坊间流言四起。小三郎又陷入舆论的漩涡,幸而他年纪最小,却沉稳、早慧,每日里读书、嬉戏,亦如往日。”
“阿兄,九郎学会投壶,还赢了我一局,甚好!”
“阿兄……”
楼阿兄彧:我要看的是亲亲阿姮的日常,而不是某些不相干的小崽子!
……
六月底,楼彧顺利抵达邕州。
来到被烧了一半的刺史衙门前,楼彧面沉似水。
邕州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糟一些。
邕王确实暴虐,可当地夷人也都不是逆来顺受的良民。
火烧衙门,形同造反。
楼彧深邃的眼眸中,闪过阴沉的幽光。
他确实要严惩邕王,却也不会纵容犯上作乱的夷獠。
轰!
轰轰!
大片的原始山林中,响起了一记记的爆炸声,宛若天降神雷。
鸟兽四散,土人惊惶。
楼彧则残酷的冷眼看着。
已经率领人马,成功拿下邕王府的楼彧,接下来就是平定夷獠之乱。
“姮娘卿卿如晤:大杀器果然不负盛名,确实强悍凶猛。邕王府的大门,轰然倒塌,邕王府亲卫敬畏有加,不敢反抗,邕王府瞬间被攻克。”
“山中土人,直呼‘天降神罚’,并将为兄敬为神之使者……”
楼彧在邕州嘎嘎乱杀,半个月后,王姮就收到了他的信。
染了鲜红蔻丹的手指甲,轻轻在“姮娘”二字上掐了一道痕迹,王姮那双灵动的荔枝眼里闪过了然与无奈。
提起笔,写给楼彧的回信,抬头就顺着楼彧的意思,变了称呼:
“彧郎见字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