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义一听那可不得了了。
这人要是下半辈子都得躺在床上度过,那谁来养?
总不能搬回岛上让族里人来养吧?
虽然族里确实会给无后的老人养老也会赡养族里的孤儿,但许归宁可不符合这样的条件,这爹娘健在,妻儿尚在的。
想着,他扯了扯许明德的袖子。
他便是负责处理族里那些个老人跟孤儿生活问题的人。
“他这都废了,以后谁管?”
许明德也有些惆怅,许归宁这狗东西不干人事,爹娘不管,妻儿应当也是不要的。
要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直接不来了。
任凭他是死是生。
“他没和离,跟杏花村的那位就还是夫妻关系,就算是饿死也轮不到族里掏米粮!”
叔太爷苍老的嗓音裹着冰碴子,本来是来找麻烦的。
这会儿却是收拾不了人,还要带他来医馆。
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去两个腿脚利索的,跑一趟杏花村把人给找来。”
门口站着的几个小伙一听,毫不犹豫的拎着鱼叉又跑杏花村去了。
许一一探出去看了一眼,还有个嘴巴利索的。
这要是吵起来肯定不得输。
许一一就想着,她小叔的媳妇要是个好的,那将许归宁推回去岂不是害了人家?
正思索着,医馆来人了,许一一几人被请了出去。
只余下许归宁还躺在小床上昏死着。
青石板路上腾起阵阵尘土,两个小伙被周家院子里的黄狗追得连滚带爬,直到周老汉抄起门后的枣木扁担才堪堪喝住畜生。
“滚!别想打我闺女的主意!”
周老汉气得鼻子通红,浑浊的眼珠里血丝密布。
“那狗东西就是死在野地里也该!与我们周家没有关系……”
“我呸!他俩没和离,那就是有关系,我又不找你,我找他媳妇儿。”
正吵得不可开交时,堂屋竹帘突然掀开,扎着蓝布头巾的妇人冲出来揪住小伙衣领。
“你们说什么?他被打进医馆了?”
她鬓角凌乱,眼眶瞬间泛起水光,指甲几乎掐进小伙皮肉里。
周老汉气得扁担重重砸在门槛上,震落半片枯黄的瓦当:“周月娥!你敢踏出这个门——”
“爹!他都快死了!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周月娥甩开小伙,裙摆扫过满地晾晒的菜干,带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周老汉气得胡子直颤,一脚踢翻脚边的竹凳,看着女儿不争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死了更好!趁早断了这孽缘!你带着孩子改嫁,寻个不赌不嫖的正经人家,给孩子找个好阿爹,不比跟着那个废物强百倍!”
他胸脯剧烈起伏,苍老的面孔涨得通红,“这些年他败光家底,让你跟着吃尽苦头,你还要护着他到几时?”
“可……可我……”
周月娥咬着嘴唇,眼泪把衣襟晕出深色的痕迹,“我和他拜过堂,发过誓,孩子不能没了爹啊...”
“发誓?”周老汉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他赌咒发誓的次数还少?哪个做到了?你就非得在这烂泥坑里耗一辈子!”
他气得连连咳嗽,“你怕是忘了前段时间是为的什么带着孩子哭哭啼啼的跑回来,还不是那狗东西在外面沾花惹草……”
周月娥一听瞬间就不乐意了,赶紧开口维护:“是那贱人存心勾引,都是那狐媚子的错,要不是她使尽手段,归宁也不会……”
话说到这,周老汉恨不得将他这个女儿倒过来将脑子里进的水全给甩出来。
两小伙拎着鱼叉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这本来跟他们吵着的周老汉怎么就跟周月娥给吵得面红耳赤的。
父女俩跟仇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别再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再跟这么个烂人扯上关系了……”
周老汉气得直咳嗽,但心底是打定主意不让女儿出这个门。
两个小伙一看,这许归宁确实不是人。
“要不然咱先回去问问太爷?归宁叔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畜生啊?还是别拖累别人了吧?”
说着,另一小伙赞同的点点头。
谁知道,刚出去。
周月娥便赶紧追了上去,拽着两个小伙就要往医馆跑去。
周老汉踉跄着追出门,枯瘦的手指在空中乱抓。
\"你要敢去,往后被剜心剔骨也别喊一声疼!周家的门槛,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来!\"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惊飞了屋檐下的燕子,周月娥的蓝头巾在眼中一闪而逝,只留下周老汉颤抖着瘫坐在门槛上,浑浊的泪水砸在开裂的扁担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回来时着急,不到一刻钟便来到医馆。
周月娥跌跌撞撞冲进医馆,粗布裙摆还沾着泥点。
第一眼便看到了医馆里站着的少女,杏眼圆睁。
对方月白襦裙裹着盈盈细腰,乌发松松挽着银簪,比春日新开的玉兰还要娇俏三分。
“好个狐狸精!”
周月娥指甲几乎要剜进许一一的皮肉,“跑到医馆里勾人还不够,非要把人折腾进棺材板才甘心?”
她发髻歪斜,唾沫星子溅在许一一的脸上。
“我家那口子的魂儿,怕不是早被你这张脸勾走了!”
许一一恶心的将头往后倒,冷着脸甩开周月娥拉扯的胳膊,腕间银镯撞出清脆声响。
“我的眼睛就是瞎了,也看不上这种烂赌嫖妓的货色!”
纤长手指狠狠指着病床方向,“这么一个垃圾也就你自己当成宝了。”
原本还想着,许归宁如今这般以后会连累到妻儿。
倒不如先带回岛上从长计议。
这会儿却是觉得,两人是天生一对,谁也别嫌弃谁了。
周月娥被推得踉跄着跌坐在地,后脑勺撞在药柜角,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看着许一一头也不回的出了医馆,忽然像被抽走骨头般瘫软下来。
连忙扑到小床边,只剩小声啜泣混着医馆里草药的苦味,在空气中弥漫。
“我的心肝,疼死我了……”
泪水滴落在许归宁开裂的嘴角,她俯身将脸贴在他胸口。
“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赌气回家去,让你受这般苦楚被人欺负。”
周月娥抚过许归宁结痂的伤口,声音哽咽得发颤。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头瞪向门口,“定是那个小蹄子串通外人害你!我这就去撕烂她的嘴!”
“嘴巴放干净点,那是他侄女。”
叔太爷冷笑一声,“真当你家那口子是什么稀世珍宝?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这么一个烂人,竟也有人如此爱慕。
也是难得。
“既然你也来了,这人就交给你了,今后是死是活也与我们无关了。”
叔太爷眼神示意许明德几人回去。
周月娥一看不乐意了。
“站住!你们打了人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许明义一听冷笑出声,“打他?真要是我们打的就不会那么好心送来医馆了,你男人是什么德行你自己清楚,仇家怕是能从杏花村村口排到这县城里来了。”
话音刚落,一众族人跟着哄笑。
“好个巧舌如簧!若不是你们做贼心虚,何苦将人送来医馆?”
许一一挑眉,这不就跟“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去扶”一个意思吗?
“我就说咱不能做这个好人,好心将人送来医馆还让人倒打一耙……”
阿大不高兴的说着,要他说就应该放任不管。
“拿出证据来去找官府,要这是我们做的,我们认!”
许明德瞥了一眼,上前一步要去扶叔太爷却被许一一抢先了。
“走吧!别耽误了时候,赶在晌午前回去。”
叔太爷沉声说着,担心要耽误许一一的食馆生意。
几人坐在船上看着船离岸。
“太爷!这要是许归宁没被人打,你们打算怎么收拾他呀?”
许一一有些好奇,这要是打起来的话,怕是许归宁身上的伤不比现在轻吧?
“简单!将人绑在礁石上,涨潮前上不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叔太爷沉声说着,许一一想着这可不止一壶。
海浪大一下下撞击在礁石上不死也要他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