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自从在车厢里看到了外面的地洞,就已然大致确认了绑架事件的凶手。
说是大致,是因为他已然明了至少凶手不会是崔尧,以他对崔尧的了解,贤弟那人才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买下隔壁的房产,挖个地洞监视自己家,这种无聊的举动,一向急性子的贤弟是不会做得。
既然如此,裴行俭臆想中的“暗中配合”自然是无稽之谈,他也没有性子陪着跳梁小丑虚与委蛇。
反贼就是反贼,全部剿灭才是政治正确。
裴行俭懒得废话,举枪就打。
爆烈的枪声在宁静的宅院中显得格外刺耳,院墙上停歇的候鸟惊慌起飞,扑簌而落的飞羽溅上了零星的血红。
薛礼揉着发胀的脑袋,滚下了车厢,他疑惑的摸着自己人中的位置,也不知哪个缺德鬼,在自己人中上划了一道血痕。
半月形的伤痕刺痛难当,薛礼咂摸着半寸长的口子,心道这该不是拿指甲掐出来的吧?
手劲忒大。
崔尧等人听到枪声,一阵发呆。
褚遂良疑惑道:“崔尧,你府上有靶场?”
崔尧回身说道:“六分口径全威力手枪弹,这是五品以上武将才有的标准配置。
我府上除了我,没有谁有资格携带这种大后坐力手枪啊?”
就在崔尧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便有下人来报,是府外南边传来的枪声,已有护院翻过墙去查探。
崔尧陡然一个激灵,随即问道:“坊内可住着高品武将?”
下人想也未想便回道:“回家主,并无,南边的邻居是一位蜀中的布商,他家的蜀锦布庄在北市鼎鼎有名哩。”
许敬宗闻言便道:“娘娘失踪的那片区域,是不是有一家布庄?”
那下人答道:“若是北市三条第二家的话,确是所属隔壁布商。”
崔尧与李承乾对视一眼,当即喊道:“召集所有护院、家丁,给我把南边的宅子围了!”
正待此时,又有下人通禀,说是二郎与苏将军联袂而来,正在院外求见。
只是此时众人却顾不得了,李承乾一马当先,朝着南边的月亮门奔去,他先前去那边溜达过,知道穿过了月亮门,便是崔尧的演武场。
而那个演武场的南边,便是崔氏宅院的外墙。
崔尧见状也连忙跟上,同时也没忘了嘱咐下人道:“让他们直接来演武场!”
与此同时,裴行俭与薛礼身陷在那个地洞之中,进退维谷。
黑暗中,映着洞口折射的微弱光线,二人在逼仄的甬道中,听到深处传来的冷笑:“有枪便了不起吗?真不知道你二人哪来的勇气,敢跳下来追我。”
裴行俭循着话语传来的声音,分明看到了四只黑洞洞的枪口,正泛着红光,甬道拐角处,洞壁上插着的火把摇曳着,似是嘲笑着他的鲁莽。
薛礼回身看去,却见身后十余步处,不知何时也埋伏着三人,正以一个标准的高中低射姿,堵住了二人的退路。
薛礼也下意识地掏出了怀中的手枪,与身后三人互相对峙。
然而,却始终不敢扣动扳机。
就在洞中陷入僵局的时候,地面上便响起了喊杀声。
少顷便枪声大作,一阵急促的弹雨过后,地面上便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随即底下的众人便隐约从洞口处听到有人喊道:“家主,贼寇余孽想必就藏在洞中,还请家主下令,让我等下去清剿。”
随即裴行俭二人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穷寇莫追,谁知道下面有没有什么埋伏,如此莽撞,却是不可取。”
紧接着洞中人又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放屁,都给老子下去追!照儿还下落不明呢!
这些贼人脱不开干系,想必就是一伙的!”
“别急啊,某家又没说不管。”
“感情丢的不是你老婆?”
“放屁,欣儿和她一起丢的,急有个屁用?”
“那还不快追?”
崔尧却摇摇头,转身问道:“苏将军,你的手下可曾携带掌心雷?”
“带了,崔大人,你是要把洞口封住,闷死贼人?”
崔尧摇头:“不,不,不,我是要在这院子里炸个口子,好填埋火药,我记得我府上应该有火药贮存。”
“二哥,烦请你去遣人运过来五百斤火药。”
崔仁疑惑道:“要这么多?”
“对啊,我要把这个院子的地皮全部掀开,我还生怕不够呢。”
“如此一来,岂不是贼人都要死了?该如何拿口供呢?”
崔尧摇头:“人命没那么脆弱,总会有几个幸运儿的,只要有一个能喘气的就好。”
裴行俭在地底下听得冷汗直流,心道这才是贤弟的风格啊,干脆直接,性子一如既往的急啊。
…………………………
北市街头,四名妇人围坐在茶寮一角,小声嘀咕。
“姐姐,为何不回去搬救兵?若是陛下知道娘娘丢了,不知该有多着急哩。”
“就是啊,娘娘,我等坐在这里作甚?赶紧让陛下遣人出来剿灭贼人才是。”
武照恨声说道:“什么都要靠男人,难道我等女子就杀不得人吗?方才那两个番女不就是我等合力杀的?
本宫却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个场子还是要亲自找回来,才可抚慰本宫心头之怒。”
库狄氏仍在揉着腿,她大致能感受到,她的左腿骨应该有了裂缝,虽不至折断,但也不是寻常跌打损伤,应是那种躺上百日的骨伤。
闻听此言,也附和道:“娘娘说的没错,我夫君与薛将军还下落不明,若没有亲耳听到他的下落,奴家也放心不下。
此仇,该当亲手报之!”
柳氏吐槽道:“说到底,你就是想报仇呗,别拿汉子说事。我反正相信我家男人,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岂会阴沟里翻船?
说不得只是一时被牵绊住了手脚,想必如今已经去找寻我等了。”
武照摇头:“你三人且看,从这里看去,恰好能看到那座布庄,如今那里风平浪静,门口也无闲汉围观,分明是一切都波澜不兴,若是二位将军闹将过,绝不会如此平静。”
褚欣儿担忧的说道:“姐姐,那不正好说明,我等需要赶快回去报个平安吗?如今贼子还在逍遥法外,若是拖得久了,让那掌柜的逃遁了,就不美了。”
武照状若罔闻,自顾自的吩咐道:“如今那布庄应只有三人,一个话事的掌柜,还有两个番女。
欣儿,你不是还有一枚弹丸吗?待会你负责解决一个番女。”
“那还有两人该如何解决?”
褚欣儿担忧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