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流转,云层灰暗。
从海边飘来的阴风吹进大陆深处,扰动林野,众兽不敢靠近海云领地。
“在这里你们就安全了,前面就是土御谷的魔法使公会,穆班的情况我还没有搞清楚,还不方便送你们过去。”
“阿九的情况已经没事了,勇义纯晶驱散她体内的异能,等她休息好后会自己醒来的。”
遥辉把阿九放在平整的草地上躺着,艾莉法已经远离海云不会再受什么威胁。
白色光爆的影响还在,遥辉不太确定穆班的能量异变有没有影响到大家,以防万一自己还是不要在公众面前出现为好。
“我之后会叫一炫过来接应,你们就待在这里为好。”
说罢遥辉就拿出升华器想办法跟一炫取得联系,一炫是这整个世界当中为数不多遥辉能信任的人了。
艾莉法没有怎么听勇者的话,她的目光还是在望向海云的方向,穆班已经彻底病变,罗一是艾莉法唯一还能信任的亲人了。
“勇者大人,罗一哥哥,他会没事吗……”
艾莉法迟疑着,犹豫着,生怕下一秒勇者大人给自己否认的答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艾莉法就真的感觉万念俱灰。
听到艾莉法对罗一的担忧,遥辉停下手中的动作,调整情绪冷静地安抚艾莉法的状态。
对于艾莉法来说,她已经失去太多太多。
“叫我遥辉就好。”
“请放心,艾莉法,罗一他会没事的,他可是很厉害的。如果罗一也是一名奥特曼的话,我觉得他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可是……我再次看到罗一哥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整个身子都被烧掉,半张脸都……”
“是我爸爸干的,他‘杀’了我哥哥……”
艾莉法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的眼睛看到太多比死亡还恐怖的场面,艾莉法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生命脆弱。
爸爸变异,完全没有人样,哥哥死亡,凶手就是自己的至亲。
艾莉法很清醒,她知道这些很痛苦很沉重,自己不应该再徒增勇者的负担。
可艾莉法做不到,他觉得必须得说出口,不然自己可能也要变成跟爸爸一个样子,成为一个对生命彻底失去希望的怪物。
“没事的,艾莉法,没事的,我这里,我会帮你的。”
“我会救罗一,会让穆班恢复原样。我答应你,不会让你失去家人的。”
遥辉不太清楚艾莉法和罗一的成长经历,他并不是十年前异界入侵的亲历者,不可能完全与身为受害者的艾莉法共情。
但既然他站在这里,被选中来到这个世界,那遥辉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只要自己还有力量,就一定会想办法去拯救。
“可……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那你就帮我照顾好阿九好吗?我想,在罗一来之前一定是你在保护她对吗?”
艾莉法沉默了,她不再哭泣,重新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在我还没遇见泽塔之前,我就是这样做到。”
“这或许并不伟大,但足够让我坚定对未来的信念。”
艾莉法看向遥辉,这是她第一次与传说中的勇者接触,十几年来艾莉法第一次有觉得,有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他自信自强,富有力量和耐心,他简直就像是从童话中诞生的天使,艾莉法觉得勇者的传说没有丝毫的夸张。
遥辉走了,按动泽塔升华器变身光之巨人飞向高空。
艾莉法擦干眼泪,她这次没有因身边人的离开而流泪,她有自己的守护使命要去完成。
“原来,妈妈,你十年前的时候,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行动的吗?”
“没想到,我居然需要十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十年说长,足以让世界变得物是人非,妻离子散,反目成仇,针锋相对,生死两隔。
勇者传说不再是赞颂,英雄沦为逃犯全民无一不从,领袖变成怪物与死物一同狂欢。
十年说短,也不过两字而已。
“你待在这里躲好,你一定不要乱跑知道吗,艾莉法。”
“可是,你要去哪,妈妈?你别离开我!”
炮火连天的世界,任何话语都没有声量,保障不过空口相告,信任支撑不起生命。
异界怪兽在天空中飞旋,灾火和爆炸随时可能在任何地方发生,死亡平等地笼罩每一个生灵。
“妈妈要去阻止人们和怪兽继续争吵,他们再吵下去只会有更多人受伤。”
“相信妈妈有这个能力好吗,艾莉法。妈妈不一直都能解决哥哥和爸爸的吵架吗?相信妈妈能做到的。”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那是一个地堡,那只是一个房门,艾莉法就这样告别和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
在地堡当中震荡不断,但足够安全,艾莉法活了下来,眼神中却看不见光明。
未来是什么样子,这对在战争中一直逃窜的艾莉法来说根本无法想象,她想不出可能活下来的未来,异界怪兽太可怕,他们去到哪都是灾难。
过去是什么样子,身处在战争核心内部的穆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异界入侵是怎么发生的,异界怪兽都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穆班见识过最多最多。
穆班恨异界怪兽,恨异界人,恨整个世界,他现在要让整个世界都归于死亡。
遗迹当中,幻兽跟前,穆班回想起自己人生变化点的种种事迹,它们每一个都改变了自己,它们每一个都夺走穆班生命中的一部分。
穆班遇见了幻兽,因为那场洪水夺走了他的家园。
穆班从公爵那里学到异界知识,可他发动了一整个灾难性的异界入侵。
穆班被推举成领袖,带领人类和怪兽用魔法的力量对抗侵略,穆班成了联合全世界的指挥;
而自己的爱人却死在人类和怪兽争斗当中……
人类和怪兽在大敌当前的时刻争论投降和屈从,想用自卑的心态和谄媚的嘴脸换取异界人的仁慈,求得在死亡灾难面前有一丝跪着活下去的机会。
唯一坚持反抗的人,是没有魔法没有力量的普通人。
艾莉尔有敢于对抗死亡的勇气,他比全世界的人类和怪兽都要勇敢!
穆班愤恨着,他不想让自己回想起那些,可他做不到,穆班必须要用痛苦继续刺激自己早已麻木的身心,他想要坚持下去必须用血的教训来为死去的精神催生动力。
整个遗迹都空了,没有魔法使,没有异界人,只有一个半步死亡的人类,和已经死亡的怪兽。
他们都以诡异且不相同的方法活着,意志不由自己,命运被操控在自己最痛恨的存在手中。
幻兽记恨穆班,可她现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她身上的能量被抽取的枯萎干涸。
穆班怨恨死亡,但他自己深陷其中堕落至暗渊底部,所行所想皆为要让世界为死亡而献祭。
艾莉法死了。
死在那群她想拯救的人类和怪兽手中。
投降者用反抗者的死亡,去乞求从侵略者口中吐出来的生存机会。
他们都死了,被穆班全杀了。
用的就是幻兽爆发的力量,那是异界侵略者一直在找的东西。
穆班放弃抗争,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坚持都没有意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居然是一坨恶臭肮脏毫无底线的畜生不如。
战争结束了,穆班用血的献祭引发幻兽的光爆,异界人不会记得这里。
穆班多么想忘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