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舞仓发狂,到宋婕妤出腿横扫,不过几息时间。
孟姝早有预料,始终暗地留意周遭,是以将变故尽收眼底,那狸奴儿确是直直冲着曲宝林的裙角去的。
而最叫她意外的,是宋婕妤的反应。
毕竟在场嫔妃中,谁又会料到宋婕妤竟会生生将曲宝林踹出数丈之远?这般身手,倒果真不愧是武将家的女儿......
听到齐昭容的声音,孟姝忙让明月过去查看。
随后,她迅速扫过全场:太后与皇后方才被宫人们团团护住,安然无恙。荣美人与一众宫人躲避及时也没什么事发生,可目光转了两转,却独独不见了曲才人的踪影。
原来混乱之中,曲才人恰在屏风附近。
当宋婕妤将曲宝林踹飞出去的刹那,她竟毫不犹豫地扑向后方,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在了抱着令仪的乳母身前!
“哇——”襁褓中的令仪被巨响惊醒,尖声啼哭起来。
乳母吓得脸色惨白,一边连声哄着,一边抖着手与齐昭容仔细检视,见令仪毫发无伤这才稳下心。
齐昭容只是受了些惊吓,曲才人背部却是被沉重的屏风结结实实砸中,此时已然昏迷不醒,月白色的衣衫下隐约渗出血迹。
而另一侧的曲宝林更是凄惨。
先是被宋婕妤一脚踢开,接着又撞上紫檀屏风,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就已经晕了过去,此时正被一脸惊慌的连翘搂在怀中......
回过神来的齐昭容气恼至极,先是强压着心中怒意上前查看曲才人伤势。她指尖微微发抖地拂开曲才人额前散落的青丝,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快传太医!”
曲才人方才的举动令齐昭容感念在心,若非她舍身相护,即便有乳母,令仪怕也难保周全。
纯妃示意绿柳、梦竹护好孟姝,自己则俯身探向曲才人脉息:“快将人抬去外间暖榻,备好金疮药!”
瑞雪早已吓得泪流满面,闻言连忙与画锦一左一右架起曲才人。临去前,她朝着纯妃深深一福,眼中满是感激。
齐昭容站起身,目光死死盯住宋婕妤:“宋婕妤好身手,若非曲才人舍身护着,你莫不是有意谋害皇嗣?”
宋婕妤当即福身告罪:“妾身情急之下出手,未曾留意屏风后的情形。待事了,必当亲至叠琼阁负荆请罪......”
“狸奴儿因何发狂,为何直直冲撞曲宝林,此事究竟为何发生,传掖庭彻查!”
皇后沉声冷喝。
她环顾四周,碎裂的珠翠、倾倒的屏风、昏迷的曲才人、惊惶的嫔妃、啼哭的令仪......
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孟姝与纯妃身上——两人齐齐整整的,甚至面上连慌乱之色都没有。
皇后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眼前这番乱局显然已超出她的筹算,更令她心惊的是,事态似乎还正在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一股子不安的情绪隐隐占据心头。
孟姝扯住纯妃衣袖,低声吩咐梦竹:“梦竹,你即刻去福宁殿将此处情形禀明皇上!”
太后先是去瞧了令仪,见她无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有曲才人护着,让何医正好生为曲才人诊治。”
目光扫到昏迷的曲宝林时,太后眼中温情骤散。“曲宝林失仪,将她带下去,经太医诊治后再议。”
暖阁中央的花架旁,驯兽宫女阿奴死死抱住闯祸的舞仓,浑身抖如筛糠地跪在地上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注:阿奴在239章出现过,与绿柳同一批入宫。起先她是在齐昭容宫里当差,后因善养鹦哥儿被太后留在慈宁宫。翻雪与舞仓均是皇后献给姜太后的,因翻雪顽皮,被当时还是修仪的齐昭容收养了去。)
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怒不可遏,指着阿奴厉声斥责:“你是怎么当的差?!舞仓向来温顺,今日怎会突然发狂?”
“奴婢罪该万死!”阿奴面如土色,泣声道:“舞仓平日只在西苑玩耍放风,从不到暖阁这边来,今日...不知怎的......”
“好个不知怎的!这畜生若伤了令仪公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复杂神色,转向太后,出声安抚:“母后受惊了。眼下场面混乱,还请姑姑先扶母后回寝殿歇息为好......”
“宜安——”
皇后话音未落,耳边听得宋婕妤一声焦急的惊呼。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众嫔妃忙循声望去,只见沈婕妤整个人瘫软在宋婕妤臂弯间,面色惨白,冷汗浸透了鬓角。她纤细的手指正死死攥住宋婕妤的衣袖:“宋姐姐...我肚子好痛。”
方才被齐昭容质问时,宋婕妤还镇定自若,此刻却慌了神,急声吩咐:“月环!速去太医院请何医正在淑景殿候着!”又唤贴身宫女风池备好暖轿。
她左手托住沈婕妤后颈,右臂发力竟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口中连声安抚:“别怕...宜安别怕,一定会没事的。”
太后见状心头剧震,高声斥道:“去什么淑景殿,快将她抬到哀家寝殿,传哀家口谕,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即刻到慈宁宫!”
眼见沈婕妤见红,纯妃下意识攥紧孟姝的手腕。
孟姝眉尖轻蹙,方才曲宝林受惊时根本未曾碰到沈婕妤分毫,沈婕妤这应该是受了惊吓?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一胎怕是要早产了。
太后沉着脸带皇后与宋婕妤一行去寝殿安顿,临出暖阁前,吩咐纯妃:“纯妃留下照应,让太医好生为曲才人诊治,齐嫔暂先带着令仪回去,好生照看。”
纯妃福身领命。
皇后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才随太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