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殿中众人或期许、或审视、或忐忑的目光。
夏侯兴艰难开口,但语气不弱:“人各有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那些一心盼他扛起复兴大旗、愿与灵溪门道统共存亡的忠义之士,顿觉如遭背叛。
有人怒不可遏,厉声斥道:
“夏侯兴!你枉取‘宏志’为法号,原以为你是铁骨铮铮的脊梁,谁知竟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懦夫!”
“你可还记得在祖师堂前立下的血誓?就不怕天理昭昭,因果反噬?”
然而,亦有人神色一松,低声叹道:
“也不能全怪宏志长老……大势已去,强撑无益,明哲保身未尝不是一种担当。”
“说得对。纵使沦为闲散野修,只要心中尚存灵溪门一脉香火,便不算背宗忘祖。”
“正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说瀚海城疆域如今群龙无首,正是一片可图之地......”
夏侯兴并未辩解,亦未反驳。
他静静坐着,任由满殿喧哗如潮水般拍打而来,直至议论声渐渐平息,他才缓缓开口:
“你们怎么选择,我夏侯兴不管,但我誓与灵溪门道统共存亡,战至最后一息,死而不退!”
说罢,他不再理会殿中众人或惊愕、或愧疚、或复杂的神色,
大步迈出殿宇。
站在高阶之上,他遥望屏障之外,浮空战舰依旧如潮水般轮番轰击大阵,灵光炸裂,虽眼下大阵尚显坚挺,但夏侯兴心知肚明,再强的阵法,也终有威能耗尽的一刻。
该面对的,终究躲不过。
“宏志”是他为自己立下的志向,却从不意味着要用道义去绑架他人。
轻吐一口浊气,夏侯兴身形一掠,飞到自己的居所庭院。
院中,一位扎着一条利落清爽的马尾辫的娇小女子,正一板一眼地演练拳法。
她所使的招式皆是寻常基础套路,毫无花巧,然而拳势之间却透着一种奇异的断裂感,看似杂乱无章、衔接生硬,却又隐隐透出某种难以言喻的秩序。
仿佛乱中藏律,拙中蕴巧,自成一格。
夏侯兴油然而生的欣慰,自家小妹已修炼至真元境九重天大圆满,距离洞天境仅一步之遥。
更难得的是,她所参悟的拳意独辟蹊径,假以时日,其成就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她有更好的未来,不该被卷入这场注定泥泞的死局之中。
随即,夏侯兴轻叹一声,眸光一凝,朗声喝道:“看拳!”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一拳破空而出,直向庭中女子递去。
袁简馨早有察觉,腰肢扭转,倏然侧身,她足尖点地,身形不退反进,双拳交错间带起一缕清越气鸣,竟顺势化守为攻,一式“回风拂柳”反撩老者肋下。
夏侯兴原本势大力沉的一拳陡然下沉,臂如铁闸横截,精准格住那刁钻拳路。
“砰!”
拳锋相撞,气劲迸发,庭院中落叶骤然炸开。
两人各自退半步,拳风未歇。
袁简馨已借反震之力腾身而起,身形如燕掠空,一拳轰出,裹挟着真元激荡的锐啸,直取夏侯兴面门,快得几乎撕裂空气。
夏侯兴不闪不避,左手成掌竖于眉前,掌心泛起淡淡金芒,拳风撞上掌壁,竟如浪击磐石,轰然溃散。
但他并未停手。
右手五指微屈,骤然探出,如鹰攫兔,精准扣向袁简馨递来的拳头,意在封其脉门、断其攻势。
袁简馨却似早有预料,身形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折,腰腹发力,整个人如拧绳般旋开,同时左拳自肋下穿出,拳尖凝聚一点寒星般的真元,直刺夏侯兴咽喉。
竟是不惜以身为饵的近身搏命之招!
夏侯兴心中一沉。
他猛地收手后撤半步,袖袍鼓荡,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劲力自周身扩散,将那致命一拳轻轻荡开。
袁简馨一击落空,毫不迟疑,身形如电再度掠来,右拳直出,毫无花巧。
夏侯兴不闪不避,同样一拳迎上。
无论袁简馨途中如何变招换势,他这一拳始终如山岳横移,稳稳截住她的拳路。
结结实实,正面对撞!
“砰!”
一声闷响震彻庭院,气浪翻涌,青石龟裂。
袁简馨只觉一股沛然莫御之力自拳面炸开,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倒飞而出,足足被轰退十余丈,方才踉跄落地,脸色微白,手臂隐隐发麻。
夏侯兴缓缓收拳,目光落在她身上,沉默片刻,终是沉声道:
“你的拳,不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