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一阵接着一阵的在院子里打着旋,那哭声压抑又克制,也跟着风声在院子里打转。
“乌眼儿,你铲人家脑门,给人家铲哭了。”
光头牛大的个头站在我旁边,颤颤巍巍净说一些屁话。
这时秦瑶去厕所转了一圈跑了回来。
“马晓羽不在厕所。”
刚跑出来的郑义松了口气:“唉,那不就是在坑里了。”
不过他这个气松了一半又噎住了,大晚上跑到白骨坑里幽幽地哭,这是什么让人放松的事情吗?
这事儿整得我心里就像长了草,要是遇见个狼啊什么的,我还能有点儿底气,但这种鬼祟的事儿实在让人无从下手,再多的力气和手段都没处使,这次这一趟实在让我有点儿麻爪,就像容远,他梦游的时候总不能把他打死吧。
我放轻脚步走近那白骨坑,哭声越来越清晰,可等我走到坑边上,那哭声却戛然而止。
探头一看,移开的门板让月光偷溜进去照亮一小块空地,只有一双空荡荡的白骨双脚,人却没在。
我突然没了耐心,直接伸手将两个门板掀了起来。
坑底地马晓羽抱着双膝蹲在那颗人头旁边,脸上湿漉漉的,正抬着头看着我们。
我仔细一看,她浑身还在颤抖,眼珠子都有点儿发颤。
“你怎么跑下边去了?”
我尽量控制住音量,生怕自己吓着她。
“我……我……”
她磕巴几句没说出来,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抹了把脸,咽了下口水才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过来看看,然后……然后就掉进来了,我……我……”
对于她这话的真实性我无从考证,但总不能让她在坑底下一直待着,于是大家伙纷纷过去伸手将她拽了上来。
马晓羽已经有些脱力了,两条腿在坑壁上蹬了好几次才爬出来。
光头悄悄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小声说道:“她也中邪了?咋大晚上往坑里跳呢嘛?”
“谁知道呢,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邪乎。”
马晓羽的行为甚至让我开始怀疑,她爸当年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怎么能出这么多幺蛾子?
秦瑶把马晓羽搀扶进了房子里,而富姨却站在院子里看着围墙出神。
“富姨,这地方真不用做法吗?别把我们也整疯了。”
我倒不是害怕,实在是受不了人突如其来的发疯,不可控的人实在比鬼还难缠,防不胜防。
富姨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反而说到了其他事儿。
“今天围在周围的人,可能和我师父有关系,我们应该去找小老三。”
我扭头看向她,富姨竟然这么快就彻底接受了她师父可能是个大坏种的事实了吗?容远可还纠结着呢。
“您觉得小老三和老四爷有关系?”
富姨不置可否,只是笃定地说道:“不管是谁,他们家安稳了那么多年却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总归是有人捣鬼,他费心费力把人家害成这样,可能会想看看自己的成果,不然那些人难道是来看帅哥的?”
苟在我身后的光头站出来及时附和:“这个我懂呢,犯罪嫌疑人一般都会返回犯罪现场。”
我一想也对,一些变态就是喜欢欣赏自己的杰作,更有甚者还会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公之于众,引起的关注越多就越兴奋。
“那现在就去。”
我这个人一向坐不住,有点儿想法不赶紧实施的话就浑身难受,总怕夜长梦多。
富姨拿上了自己的小包裹:“大家都一起去吧,留下谁都不好。”
这样一来钱涛的小红车也被征用了,原本我们是想把马晓羽送到阿迪力那儿去的,结果这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吓破了胆儿,说什么都要跟着秦瑶。
这还不算,富姨还让郑义捡了那坑里的尸骨,打成一个包裹一起带上了。
郑义抱着包裹一路上坐得直挺挺的,就像柳下惠碰见了聂小倩,连个脚指头都不敢乱动。
“师父,真的不能让这位去坐后备箱吗?”
富姨严词拒绝,并劝他提高职业素养。
郑义不服,小声念叨:“你有素养你怎么不抱!”
可富姨毫不在乎:“我自己都干了,那要你干嘛?”
郑义一时间说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只能咬牙抱着那堆尸骨。
我倒是有点儿同情他,毕竟前一天还存在在别人嘴里的人突然变成白骨打包在他怀里了,听故事的时候有多刺激,现在就有多荒谬。
“你还好吗?要不然我帮你?”
让人没想到的是,坐在后排的马晓羽竟然主动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啊?啥?我没听错吧?你知道我怀里是什么吗?”
郑义直接来了个黑人四连问,打死他都想不到刚才还在颤抖哽咽的马晓羽竟然主动要求抱一包人骨。
马晓羽看起来已经镇静了许多,吸吸鼻子说道:“我当然知道,但骨头就是骨头,我不信那些有的没的,你害怕,我帮你就是了。”
郑义瞄了眼富姨,看她没有出声制止,当即就把怀里的大包袱塞到了马晓羽的怀里。
“谢谢美女姐姐,以前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郑义也真真是能屈能伸,什么嘴脸都信手拈来,毫无心理负担。
我看了眼富姨,她倒是也不生气,只是摇头笑着叹了口气,像是家长对自己的淘气孩子有点儿无奈。
钱涛、光头、陈志还有那只四腿神兽都在小红车上,而我们这一车几乎都是和老四爷事件关系密切的人,这些人现在个个表情肃穆、心情沉重。
不过郑义不一样,他毕竟没有正面遭遇过迫害,而且本身就没心没肺,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打开手机刷起了直播。
整个车厢里都是叫卖的声音。
“老皮绿泥石、风凌石造型,再来一个缠丝玛瑙,放漏价给上一个十五,喜欢的扣一个十五。”
“红伊丁一个,再来一块鱼籽化石,加一个沙漠漆手把,包邮给上个三十五,新疆发货,全国包邮。”
郑义听得那是相当起劲儿,而我越听这个声音越觉得耳熟,伸头过去一看。
我去,屏幕上激情甩卖的不就是语言天才阿力木嘛!这小子开始直播卖石头了!
更有甚者,旁边还有一个方玉在打手语,完美解决了听障人士看直播没有字幕的问题。
“你认识他?”我惊讶地看向郑义。
结果郑义摇摇头:“不认识啊,可能认识的人里面推的,我就看了一下,结果越看越有意思。”
说完他就戳了戳富姨的肩膀:“师父师父,我要申请一百块钱买石头,你看这个玛瑙,咱们可以拿来做护身符,仪式上也可以用。”
而刚才还对郑义十分宽容的富姨却不耐烦到了极点:“又买又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衣柜里那一箱石头是哪儿来的。”
郑义还想磨一磨:“师父,每一块石头都不一样,你看这个,打个孔给你当护身符正正好,放漏价啊!我手速一绝,没有我抢不到的福利!”
富姨的眉头皱得能挤死一只光头,她伸手打掉了肩膀上的黑手,看着被打得不再说话的郑义沉默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
“你喜欢石头是吧,到时候带你去戈壁上捡,阿勒泰、克拉玛依、哈密,哪儿没有?你捡不了一麻袋,看我不揍你!”
郑义一听眼睛都亮了:“我去,师父你说真的?平时你一出门就是干活,终于愿意带我出去玩儿了!”
富姨任由他叽叽喳喳地闹腾,闭上眼睛再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