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太子杨广诈谋百出,构陷兄弟,全亏杨素一力帮助,因得如愿。
杨素一门亦权势日盛,兄弟宗亲都位列公卿,几个儿子虽然没有什么汗马功劳,却都大多官至柱国、刺史,荣耀无比。杨素家里有仆人几千人,后院里披罗挂绮的乐妓小妾就以千计。府第华丽奢侈,规模体制摹仿皇宫,连外国进贡来的金精盘,隋文帝都亲手赐给了他。朝右诸臣,莫不畏附。
惟尚书右丞相李纲及大理卿梁毗,正直不阿,与杨素异趋。毗且上书弹劾杨素,说他:“权势日隆,威焰无比,所私无忠谠,所进皆亲戚,子弟布列,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异图,四海有虞,必为祸始。陛下以素为阿衡,臣恐他心同莽懿,伏愿揆鉴古今,量为处置,使得鸿基永固,率土幸甚!”
隋文帝杨坚阅览奏表之后,登时大怒,立刻下令让人收押梁毗,系入监狱,亲自加以审问。
梁毗毫不畏缩,且极言:“素擅宠弄权,杀戮无道,太子及蜀王得罪遭废,臣僚无不震悚,独素扬眉奋肘,喜见颜色,利灾乐祸,不问可知。”
隋文帝杨坚听到此语,不由的忆念二子,发现天性,暗暗的吞声饮泪,不愿再鞫,于是命梁毗还系关在狱中,越日,传敕赦免梁毗。
隋文帝嗣又诏谕杨素道:“仆射系国家宰辅,不应躬亲细务,但阅三五日,一至省中,评论大事,便为尽职”等语。
隋文帝又出杨约为伊州刺史。杨素知道隋文帝暗中心怀猜忌,更是感到不自安;又见吏部尚书柳述,进参机密,得握政权,尤甚感觉得心如芒刺,愤闷不平。好与杨广同谋弑逆了。
先是隋文帝的第五女儿兰陵公主,下嫁仪同王奉孝,奉孝早世,公主年才十八岁,隋文帝欲令她改嫁,晋王杨广因妻弟萧瑀正在择配,拟请将公主嫁省f偏是乃父不从,令适内史柳述。
隋文帝最爱此女,更听闻她敬事舅姑,力循妇道,益加感到欣慰,遂累擢升柳述至吏部尚书。
杨广既为太子,与柳述之间未协,并见柳述徼得圣宠,能得干预朝政,越发感觉心下生嫌,再加杨素亦常叹憾柳述,眼见是虎狼在侧,怎得相安?
当时龙门人王通,具有道艺,讲学河汾间,门徒甚众,目睹朝政日非,孽子权臣,互为表里,料知祸乱不远,因诣阙上书,胪陈太平十二策。
隋文帝不能采用,通即拟告归。
杨素夙来仰慕王通之名,留王通至第,劝他出仕。
王通答道:“通尚有先人敝庐,足庇风雨,薄田数亩,足供饘粥,读书谈道,尽堪自乐,愿明公正己正人,治平天下,通得为太平百姓,受赐已多,何必定要出仕呢?”
杨素闻王通之言,敬礼有加,因馆待数日。
有人向杨素进谗言,道:“通实慢公,公何故敬通?”
杨素闻言,亦不觉生疑,转以问王通。王通从容说道:“公若可慢,是仆得计;不可慢,是仆失人。得失在仆,与公何伤?”
杨素一笑而罢。不必多辩,已使权奸心折。
王通看见杨素终未肯改过,便即辞归,仍然居家课徒。
后来唐朝开国,如房玄龄、魏征诸贤臣,皆受教于王通门下。王通至隋大业末年,大业乃是隋炀帝杨广在位时的年号,此见下文。王通在家病卒,门人私谥为文中子,毋庸多表。
不略王通,足补史传之阙。
突厥步迦可汗,即达头可汗,屡扰隋边,并寇掠启民可汗庐帐,杨素发兵奋击,大破步迦可汗。
步迦可汗穷蹙遁归,部众因此离心,铁勒仆骨等十余部落,并内附启用,突厥大乱。
步迦可汗奔往吐谷浑,隋文帝令启民可汗归统部众,使长孙晟送出碛口。启民可汗益加感念隋朝之恩,岁修朝贡,亦不消细说。
且说隋文帝杨坚自独孤皇后死后,不必惧内,遂专宠陈叔宝妹子,赐号贵人。陈叔宝亦得时常召见,隋文帝杨坚命人修陈氏宗祀,令陈叔宝岁时致祭,且因此惠及齐梁,特许齐后高仁英,梁后萧琮,修葺祖陵,逐年祭扫。
陈叔宝因妹邀宠,早把亡国的痛苦,撇置脑后。此之谓全无心肝。
一日,从隋文帝登邙山,奉谕侍饮。陈叔宝即席赋诗道:“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
隋文帝亦不置可否。至陪辇回朝,陈叔宝又向隋朝廷上表奏请皇帝封禅。
当下接得复敕,暂从缓议。
过了旬月,隋文帝杨坚复召陈叔宝入宴。陈叔宝本来就好酒,见着这杯中物,胜似性命,连喝了数大觥,酒意醺醺,方才罢席,拜谢而出。
隋文帝杨坚目视陈叔宝,说道:“亡国败家,莫非嗜酒,与其作诗邀功,何如回忆危亡时事。当贺若弼入京口时,陈人密启告急,陈叔宝饮酒不省;及高颎入宫,犹见启在床下,岂不可笑?这是天意亡陈,所以出此不肖子孙。昔苻秦征伐各国,俘得亡国主,概赐爵禄,意欲沽名,实是违天,所以苻氏享国,亦未能长久呢。”
休说别人,自己也要死亡了。
仁寿四年,陈叔宝病死隋都,年五十二岁。隋朝廷追赠陈叔宝为长城县公,予谥曰炀。史家称为陈后主,或沿隋之赠号,呼为长城公。
但是陈叔宝死时,是在仁寿四年的仲冬,而隋文帝杨坚却比他早死了几个月,并且死得不明不白。
照此看来,一个统领中原的主子,结果反不及一亡国奴,说来也觉得可怜可痛呢!
从陈女递入陈叔宝,从陈叔宝之死,回溯隋主之殁,叙笔不漏不紊。
原来隋文帝杨坚既宠一陈贵人,领袖六宫,复在后宫选一丽姝,随时召幸。
这丽姝也由陈宫没入,母家姓蔡,籍隶丹阳,姿容秀媚,与陈贵人年纪相差不远,隋文帝早已钟情,只因独孤后为人奇妒,为此不便染指。
到了独孤皇后死后,隋文帝于是进蔡氏为世妇,享受温柔滋味,日加宠遇。隋文帝寻亦拜为贵人。
两贵人并沐皇恩,轮流服侍,隋文帝虽然感到人生快意,究竟消耗精神;况日间要治理万几,夜间还要周旋二位美人,六十多岁的老头儿,身体哪里禁受得起?
起初,隋文帝还是勉强支撑,至敷衍了一年有余,终累得骨瘦如柴,百病层出。
仁寿四年孟春,隋文帝杨坚尚挈二贵人往仁寿宫,想去调养身体,一切国事,均令太子杨广代理。无如万几虽卸,二美未离,总不免旦旦伐性。
隋文帝一住三月,偶感风寒,内外交迫,即致卧床不起,葠苓罔效,芣苢无灵。
两位贵人原是惶急,此外随驾人员,亦无不耽忧,便报知东宫太子杨广,及在朝王公。
太子杨广便即驰省,余如左仆射杨素,吏部尚书兼摄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亦皆随往问疾。
大众到了大宝殿,里面就是隋文帝杨坚的寝所,便鱼贯而进,并至榻前。
隋文帝正含糊自念,若使皇后尚存,朕不致有此重疾了。谁叫你老且渔色?还劳记忆妒后吗?
太子杨广已经听着,默忖一番,已寓后日诈谋。才开口启呼父皇。
隋文帝始张目外视道:“汝来了吗?我念汝已久了。”
太子杨广故作愁容,详问病状,语带凄音。
隋文帝略略相告,并由杨素等上前请安。隋文帝亦握手欷歔,自言凶多吉少。
杨素等俱出言劝慰,方得隋文帝颔首,面命太子杨广居大宝殿,俾便侍奉。
杨素等出外伺候,太子杨广等领命退出。
杨广与杨素密谈数语,杨素唯唯而去。看官听说!这太子杨广见隋主病重,料知死期在迩,心下很是感到喜欢,便嘱令杨素预先留意,准备登基。
及杨素去后,又因言不尽意,常自作手书,封出讯问杨素。杨素条陈事状,复报太子杨广。
偏偏冤家有孽,宫人误将杨素的复书,传入到隋文帝杨坚的御寝之中。
隋文帝突然接到杨广与杨素来往的书信,于是取来展阅,大略一瞧,已是肝气上冲,喘急异常。
身边两位美女贵人慌忙过来侍侯,一个捶背,一个摩胸,劳动了好多时,隋文帝方渐渐的平复原状,悲叹数声,始蒙眬睡去。
这一睡却经过半日有余,醒来已是夜半,寝室中灯烛犹明,两位贵人尚是侍着。
隋文帝不禁怜惜道:“我病日剧,累汝两人侍我,劳苦得很,可惜我将不起,汝两人均尚盛年,不知将如何了局哩?”
自然有人代汝效力,汝且不必耽忧。
两位贵人听了,连忙上前安慰宽解,但心中各怀酸楚,虽然勉强忍住珠泪,已是眼眦荧荧,隋文帝愈发感觉不忍,但又无可再言,只得命她们寝息。
越日传谕出去,加号陈叔宝妹子陈氏为宣华夫人,蔡氏为容华夫人。
两位夫人得了敕旨,均加服环佩,并至榻前叩谢,隋文帝谕令平身。
两人谢恩起立,容华夫人先出更衣,宣华夫人因隋主有所嘱咐,迟了一步,方才得出。
隋文帝见两夫人并去更衣,暂且闭目养神,似寐非寐,忽然听得门帷一动,不同常响,急忙睁目外望,见有一人抢步进来,趋至榻前,露出一种慌张态度;再行审视,佩环依旧,钗钿已偏,不由的惊问道:“你为何事着忙?”
那人欲言未言,经隋主一再诘问,不禁泣下,且呜呜咽咽的说出“太子无礼”四字。
原来隋文帝重病于仁寿宫时,皇太子杨广与宣华夫人等皆跟随侍疾。有天,宣华夫人出去更衣时,太子杨广欲非礼她,被其抗拒。她回到寝宫后,神色有异,隋文帝感到奇怪,问她原因,她哭着说:“太子无礼。”隋文帝得知实情后,大怒:“这个畜生怎么担得起大任!独孤真是害了我!”
悔已迟了。
隋文帝说着,即呼内侍入室,命速召柳述、元岩,宣华亦劝阻不住。
及柳述与元岩奉召进来,隋文帝喘着气,道:“快…快召我儿!”
柳述答道:“太子现往殿外,臣即去召来。”
隋文帝又复喘着,说了勇、勇两声。柳述、元岩应声出合(走出偏门),互相商议道:“废太子勇现锢东宫,须特下敕书,方可召入。”
于是取觅纸笔,代为草敕。敕文颇难措词,又经两人磋磨多时,方得告就。
二人正要招呼人前往召传废太子杨勇,却不防从外面跑进来了许多的卫士,竟然将他们两人牵拉了去,两人问为何因?
卫士并不与言,乱推乱扯,将二人拥至大理狱中,始见太子杨广的左卫率宇文述趋至,手执诏书,对他宣读,说他侍疾谋变,图害东宫,着即将两人拘系下狱。两人好似做梦一般,明明由隋文帝亲口,嘱令召杨勇,如何从中又有变卦,另颁出一道诏书?
试想这诏书究从何来?若果是真,如何有这般迅速哩?原来是太子杨广调戏宣华,见宣华夫人不从,当然慌乱,便密召杨素入内商议。
杨素惊诧道:“坏了!坏了!”
杨广愈觉着急,求杨素设法,几乎要跪将下去。
杨素用手挽住,口中还是吞吞吐吐,老贼狡猾,非极力描摹,不足示奸。
急得杨广向天设誓,有永不负德等语。杨素始拈须沈吟,想了一会,方与杨广附耳数语。
杨广乃易忧为喜,立召东宫卫士,驰入殿中。
正值柳述、元岩两人商议草敕,便命卫士潜伏入内,拘拿了他们两人,随即令宇文述写起伪诏,持示柳述、元岩,一面发出东宫兵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均由宇文述、郭衍监查;再派右庶子张衡,入殿问疾,秘密嘱咐了许多话儿。
张衡放步进去,正值隋文帝痰壅,只是睁着两眼,喉中已噎不能言。
陈、蔡两夫人,脚忙手乱,在侧抚摩。
张衡抗声道:“圣上抱疾至此,两夫人尚未宣召大臣,面受遗命,究竟怀着甚么异图?”
蔡夫人被他一诘,吓得哑口无言,还是陈夫人(宣华)稍能辩驳,含泪答道:“妾蒙皇上深恩,恨不能以身代死,倘有不讳,敢望独生?汝休得无故罪人!”
张衡又作色道:“自古以来的帝王,只有顾命宰辅,从没有顾命妃嫔,况我皇上创业开国,何等英明,岂可轻落诸儿女子手中?今宰辅等俱在外伺候,两夫人速即回避,区区殉节,无关大局。且皇上两目炯炯,怎见得便要升遐,何用夫人咒诅呢?”
陈夫人见拗他不过,只得与蔡夫人一同走出寝室,自往后宫去了。
去不多时,即由张衡出去报告给太子杨广,说是皇上驾崩。
太子杨广与杨素等,同入检视,果然看见隋文帝一命呜呼,气息全无,只是目尚开着。太子杨广便即哀号,杨素摇手道:“休哭!休哭!”
杨广即停住哭声,向杨素问故。
杨素说道:“此时不便发丧,须俟殿下登极,然后颁行遗诏,方出万全。”
太子杨广当即依议,便派遣心腹之人守住寝门,不准宫嫔内侍等入视。就是殿外亦屯着东宫卫士,不得放入外人,倘有王公大臣等问安,但言圣驾少安,尽可无虑。又令杨素出草遗诏,并安排即位事宜。杨素也即去讫。
可怜这枭雄盖世的隋主杨坚,活了六十四岁的年纪,做了二十四年的大皇帝,徒落得一朝冤死,没人送终,反将尸骸搁起龙床,无人伴灵,冷清清的过了一日一夜,究竟是命数使然呢?还是果报使然呢?数语足惊心动魄。
但外面虽秘不发丧,宫中总不免有些消息,宣华夫人陈氏自退入后宫后,很是惊疑,没多久即有人传报驾崩,更觉凄惶无主,要想往视帝尸,又闻得内外有人监守,俱是东宫吏卒,越吓得玉容惨澹,坐立不安。
到了夕阳将下,忽然有内使到来,呈入一个小金盒,说由东宫殿下嘱令传送,宣华一想,这盒中必是鸩毒,不觉浑身发抖,且颤且泣道:“我自国亡被俘,已是拼着一生,得蒙先帝宠幸,如同再造,哪知红颜薄命,到头终是一死。罢罢!今日便从死地下,了我余生便了。”
宣华夫人陈氏说至此,欲要取盒开视,又觉两手不能动弹,复哽咽道:“昨日为了名义关系,得罪东宫,哪知他这般无情,竟要我死!”
说了复哭,内使急拟返报,便催促道:“盒中未必定是鸩毒,何弗开视,再作计较?”
宣华不得已取过金盒,揭起封条,开盒一看,并不是什么鸩毒,乃是几个彩线制成的同心结。
宣华夫人见状,心下虽然少安,但面庞上又突然生热,手内一松,将盒子置在案上,倒退数步,坐下不语。何必做作。
内使又催逼道:“既是这般喜事,应该收下。”
宣华尚俯首无言,不肯起身。诸宫人便在旁相劝道:“一误不宜再误,今日太子,明日皇上,娘娘得享荣华,奈何不谢?”
你一句,我一句,逼得宣华夫人不能自主,于是只好勉强立起身来,取出同心结,对着金盒,拜了一拜。一拜足矣。
内使见宣华收了结子,便取着空盒,出宫自去。
宣华夫人满腹踌躇,悲喜参半,宫人进陈夜膳,她也无心取食,胡乱吃了一碗,便即罢手。
宣华寻又倒身床上,长吁短叹。好一歇欲入黑甜(睡觉好梦),恍惚似身侍龙床,犹见隋主喘息模样,耳中复听到“畜生”二字,竟致惊醒,向外一望,灯光月色,映入床帷,正是一派新秋夜景。
蓦然听闻有人传语道:“东宫太子来了。”
宣华胸中,突突乱跳,几不知将如何对待。接连又走进几个宫女,拽的拽,扶的扶,竟将她搀起床中,你推我挽,出迎太子。
太子杨广已入室门,春风满面,趋近芳颜,宣华只好敛衽上前,轻轻的呼了一声殿下。杨广即含笑相答道:“夫人请坐!”
杨广一面说,一面注视宣华,但见她黛眉半锁,翠鬓微松,穿一套淡素衣裳,不妆不束,别饶丰韵。越是美人,越是浅妆的好看。
杨广又惊又爱道:“夫人何必自苦,韶华不再,好景难留,今宵月影团圞,正好及时行乐哩。”
宣华斜坐一旁,似醉似痴,低头不答。杨广又道:“我为了夫人,倾心已久,几蹈不测,承夫人回心转意,辱收证物,所以特来践约,望夫人勿再却情!”
杨广说着,竟扬着右手,意欲来扯宣华。
宣华方惊答道:“妾蒙殿下错爱,非不知感,但此身已侍先皇,义难再荐。况殿下登基在即,一经采选,岂无倾国姿容?如妾败柳残花,何足垂盼?还愿殿下尊重,勿使贻诮宫闱!”
杨广复笑道:“夫人错了。西施、王嫱,已在目前,何必再劳采访?如为礼义起见,何以文君夜奔,反称韵事?请夫人不必拘执了。”
宣华还要推却,杨广已欲火如焚,竟起身离座道:“千不是,万不是,都由夫人不是,如何生得这般美貌,使我寝食难忘?我情愿敝屣富贵,不愿错过佳人。”
说到此处,又左右一顾,诸宫人统已识窍,纷纷避去。
杨广当即牵动宣华玉臂,曳入寝室。
宣华自料难免,更且娇怯怯的身躯,如何挣扎,只好随杨广同入内室。
杨广顺手关了寝门,拥入罗帏,于是舌吐丁香,芳舒荳蔻,国风好色,痴情适等鹑奔,巫雨迷情,非偶竟成鸳侣。蜂狂蝶采,几曾顾方寸花心?凤倒鸾颠,管什么前宵荼苦。
一夜欢娱,倏忽天晓,杨广因与杨素订定,当日即位,没奈何起床梳洗,衣冠出去。
杨素已经在大宝殿中,伫候多时,一见便嚷道:“殿下奈何这般宴起,须知今日是何日哩?”
杨广微笑不答。
杨素复道:“文武百官,已在殿外候朝,请殿下速穿法服,出升御座。”
杨广乃趋入殿旁左厢,已经有人备好裳冕,立即穿戴,由左右之人簇拥出殿。
杨广心悸足弱,升座时几乎跌倒,幸杨素从旁扶住,方得坐定。
当下传入王大臣,排班谒贺,杨素从袖中取出遗诏,交付给宣诏官朗读道:
嗟乎!自昔晋室播迁,天下丧乱,四海不一,以至周齐,战争相寻,生灵涂炭。上天降鉴,爰命于朕,拨乱反正,偃武修文,天下大同,声教远被。此乃天意欲宁区夏,所以昧旦临朝,不遑逸豫,一日万几,留心亲览。
匪曰朕躬,盖为百姓计也。朕方欲令率土之人,永得安乐,不谓遘疾弥留,至于大渐。
自思年逾六十,死不为夭,但筋力精神,一时劳竭,为国为民,所以致此。人生子孙,谁不爱念?既为天下,事须割爱。勇及秀并怀悖恶,不惮废斥,古人有言:“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
若令勇秀得志,共治国家,必当戮辱遍于公卿,酷毒流于民庶。
今恶子孙已为民屏黜,好子孙足堪负荷大业。
太子杨广地居上嗣,仁孝着闻,内外群官,相与同心戮力,共治天下。
朕虽瞑目,何所复恨?
自古哲王,因人作法,前帝后帝,沿革随时。
律令格式,或有不便于事者,宜依前敕修改,务当政要。
列此数语,导广种种妄为。呜呼!敬之哉!无坠朕命!
群臣闻诏,哪个来分辨真假,无非是舞蹈殿堦,山呼新天子万岁罢了。
就中有个伊州刺史杨约,也入朝堂祝贺新君,杨广瞧在眼里,待退朝后,复宣杨约兄弟入殿。
彼此商议多时,又由杨素捏造遗诏,使杨约迅赴都中,然后令杨素主持丧事,颁发讣音。
杨广既得素治丧,乐得自寻快活,踱入后宫,再与那宣华夫人调情去了。有诗叹道:
人禽界画判几希,礼教防嫌在慎微。
何物阿闇同兽类?居然霸占父皇妃。
欲知后宫情事,且至下章节再表。
隋朝建立之初,隋文帝便开始了包括度僧、建寺、造像、写经等一系列大规模地复兴佛教的措施。隋文帝杨坚全面复兴佛教,既是出于个人信仰,又有社会历史原因。
当初北周武帝用行政手段强行压制佛教的作法,不可避免地招致了广大信徒的不满。相反,它又往往会引发信教者更为强烈的宗教感情。
隋文帝为此普诏天下,全面支持和复兴佛教,招唤流民归土耕垦,对于隋王朝赢得民心、巩固统治都是非常有利的。
隋代佛教的发展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南北风格融合、佛教义学发达、中国化佛教宗派创立、佛经翻译与经录编纂、民间佛教的兴盛、佛教文化艺术的发展,以及佛教以中国为中心向四邻诸国的传播。
与此同时,隋文帝杨坚又废除不合时宜的北周六官(天、地、春、秋、冬、夏)制,恢复了汉魏时期的体制,设立了五省六曹制。
隋文帝杨坚在中央设立三师、三公、五省。三师、三公只是一种荣誉虚衔。掌握政权的是五省,即内侍省、秘书省、门下省、内史省和尚书省。内侍省、秘书省在国家政务中不起重要作用。内侍省是宫廷的宦官机构,管理宫中事务。秘书省掌管书籍历法,事务较少。起作用的是其他三省,内史省、门下省、尚书省都是最高政务机构。内史省负责决策,门下省负责审议,尚书省负责执行。这就是后来被唐朝继承的三省制。
开皇十年(590年),隋文帝杨坚诏府兵入州县户籍,兵农合一始此。
隋文帝杨坚对于地方机构也进行了改革。他采纳度支尚书杨尚希提出的“存要去闲、并大去小”的建议,将原来比较混乱的地方官制从州、郡、县精简为州、县两级,撤消境内500多郡。
同时,裁汰了大量的冗官,将一些郡县合并。大大节省了政府的开支,提高了行政效率,也减轻了人民的负担。为了更好地行使权力,控制地方,隋文帝杨坚下令,九品以上的官员一律由中央任免。
官吏的任用权一概由吏部掌握,禁止地方官就地录用僚佐。而且每年都要由吏部进行考核,以决定奖惩、升降。后来,又实行三年任期制。杨坚简化了地方行政机构,废九品宫人法,初创科举制。隋文帝命令各州每年推选三个文章华美、有才能的人,到中央受官。
后来,隋文帝又下令,京官五品以上,地方官部管刺史,要由有德有才的举人担当。这种选拔政府官员的制度,使各个阶层有才华的人都有机会为政府效力。杨坚开创建立的科举制度,在中国历史上留存长达1300多年,直到清朝末期才废除,但当时的美英等国称奇并借鉴了这种选拔制度作为政府文员的聘用方法。
隋文帝杨坚的历史评价功过参半:他结束近400年的分裂、统一中国,创立科举制与三省六部制等影响深远的制度,开创“开皇之治”的繁荣;但是晚年刻薄多疑、滥杀功臣,废嫡立杨广埋下隋亡隐患,最终被西方学者视为“最被低估的千古一帝”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