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子这等名家之作,绝非罗良庆这样的身家能买得起,众人都心知肚明。
宋灵淑知道荣国公府墨宝无数,在游春会时,范裕与裴璟在晚宴相争,就拿出了山南居士的[醉仙赋]当射覆的彩头。
荣国公府舍得拿出青松子的山水名作拉拢罗良庆,也就毫不出奇。
冯衍死后,罗良庆成了陛下的唯一选择,难怪范裕肯下血本……罗良庆若没被郭赞反水暗算,他也不会将苏保衡和范裕二人揭发。
范裕脸色发青,怒视着罗良庆道:“仅凭一幅画就敢断定那人是我荣国公府的人?谁知你是不是死到临头,往我头上泼脏水……”
“范世子,青松子山水图是否出自你荣国公府?”苏彦皱眉发问。
“家中收藏的名作典籍众多,本世子不记得什么青松子名作,至于他所说有蒙面人入我府中,乃他一人说辞,苏廷尉岂知他不是在说谎?”
范裕冷笑道:“再者,按大虞律令,凡有诬告前科、害人性命者,所述证词皆需要有其他物证以做佐证,口供方可作数,苏廷尉应该不会违背律令,强行逼迫,对本世子屈打成招吧……”
罗良庆见范裕抵死不认,急忙用手指向苏保衡,揖禀道:“早在十天前,我去找苏保衡时,意外听见苏保衡与那个蒙面之人提起刘乔。当时我并不知刘乔是何人,直到刘乔一家葬身火海的官府公告出来,我才知苏保衡与那个蒙面人密谋,就是为了杀刘乔灭口,故意将现场伪装成意外失火……”
“竖子,安敢胡说?”
苏保衡愤怒大喝,正要动手之时,被庄于淳迅速带人押住,以防他气急败坏当堂杀证人灭口。
苏彦拍案喝止苏保衡,看向范裕道:“范世子的意思是,蒙面人非你府上之人,那青松子山水图也并非出自荣国公府?若真如你所说,我会命人去探查青松子画作在罗良庆之前,是在何人手中,若查明出自荣国公府,范世子便否认不了面蒙人之事……”
书画名作只要在坊市及书局流转过,必然会登记在商会名册中,天下宝物众多,并无例外。青松子的画作虽贵重,也不外乎在文人间流传,大理寺要查出来并不难。
范裕脸色凝重闭口不言,看了看罗良庆,又看向苏保衡,眼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他不禁疑心,这二人莫非联合起来,故意将他荣国公府拖下水?
为何每次他派人去见苏保衡都会这么巧被人撞见,还偷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宋灵淑见范裕起疑,不禁暗笑,罗良庆那样有心机的人,怎么会毫无防备信任苏保衡。
早在罗良庆在堂上提出刘乔之死与苏保衡有关时,她就知道,罗良庆有可能知道蒙面人的身份,只是他内心尚有摇摆,不会直接说出来。
有罗良庆的供词在,大理寺也可直接入荣国公府搜查蒙面人……
罗良庆不惧范裕杀人的目光,接着道:“禀苏廷尉,我绝不敢有半分虚言,范世子将画送给我,是想让我在东选之后,暗中将陛下的一切消息尽数告知他们……”
“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背叛陛下,早已经在暗中收集了苏保衡与荣国公府往来的证据,只待寻找合适的时机呈上,将他们所做之事公之于众!”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内侍官听得眉头蹙起,越发厌恶罗良庆。
若非郭赞将罗良庆告发,罗良庆还在堂上嘴硬。他背刺冯衍,拒不肯承认冯衍之死与他有关,他还想将郑柞一人推出顶罪,好将自己摘个干净……
如今却反口说已经收集证据,准备揭发苏保衡及幕后之人,就算他真有所保留,难道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他自己?
“凭他言之凿凿却拿不出其他任何有力的实证,苏廷尉要查便查,我便等着看大理寺如何判决此案?”范裕不断冷笑,甩袖背过身去。
苏彦当即下令,让司直连夜去商会一趟,查明画作在这之前,流转到了何人手上。
眼下虽无法令范裕认罪,苏保衡却逃脱不得。
苏彦不过审问几句,苏保衡便自行招认,但拒不承认杀刘乔是受范裕指使。将杀刘乔之前见的那个黑衣人说成是自己的手下,并详细交代了那晚让人纵火的所有经过。
刘乔案的真凶查明,但刘乔之死牵涉着前军器监账目及失踪的弩甲,此事关系重大,大理寺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范裕离开。
正当此时,差役快步来报,荣国公亲自来大理寺为范裕做保,求见苏廷尉。
堂审暂缓,苏廷尉出堂内去见荣国公范郇。
宋灵淑与庄于淳对视一眼,二人皆面露无奈。揭发范裕的罗良庆与郑柞皆是冯衍案的帮凶,他们的话并不能尽数当作证据。
再加上苏保衡不肯指认范裕,眼下只能暂缓,看看能否再找出其他有力的实证。
一刻钟后,苏彦冷着脸独自返回,丝毫没有给荣国公见范裕的机会。在未查明苏保衡背后之人是谁时,直言要将范裕拘于大理寺监牢内。
子时将至,去商会查画作的人还未回来,苏廷尉宣布一个时辰后再审。
堂上渐散,郑柞任差役押着带下去,自宋灵淑告知徐子苓是被郭赞所杀后,他便一直沉默。
她见此,眼眸微凝,思量片刻后上前道:“徐子苓在昨晚与你分别后,在房内被郭赞勒死,他虽不是死于苏保衡之手,可若苏保衡和范裕没有对你们几人下手挑拨,徐子苓也不会死于郭赞的嫉恨……”
郑柞从沉寂中抬起头,眼里悲痛万分,“是我对不起他,我早知苏保衡的意图,却并未将所有真相说出来,他执意要留下救徐仲学,我以为……我至少能在苏保衡下手前阻止,却没想到郭赞会……”
“徐子苓能对你伸手出援手,自然也不会放任徐仲学被人冤枉……”
郑柞听明白了宋灵淑的言外之意,起身揖首道:“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徐子苓重情重义,能向落魄的同乡伸手帮一把,自然不可能会扔下每日同吃同住的同窗好友不管,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苏保衡和他背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