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王子还沉浸在秦国和自己国家的差距当中时。
面前,巡城的士卒已经面色不善的围了起来。
“我跟你说话你是不是听不见?你的护卫已经占了半个街面了,再不散开要不要请你去刑部衙门坐一坐?”
三王子顿时一激灵,赶忙散去了四十个护卫。
剩下十个护卫,他也只带了三个在身边,另外七个分成两组在身后远处跟着。
见到这一幕,巡城士卒才气呼呼的离去。
这可是自己的国土,允许外国人来是我们的仁慈,招待好他们是我们的善意;但不管如何,都轮不到对方骑到自己人头上。
五十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别说跟野战军部队比,跟他们这些守城士卒比都比不过。
可他们终究是外国王子的护卫,成群结队下来,街道上的百姓都只敢离得远远的。
自己的土地上,外国人嚣张跋扈、自己人反而要避开?
我们没动手就是给他们脸了!
此时莫说是秦人,哪怕是韩国和燕国这两个弱鸡国家的人,也对异族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绝不可能做出在自己国土上纵容外人的事。
三王子沉默着,他好歹是个王子,一些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秦人对他们很客气,外事部给他们的招待也挺好。
可不管是外事部官员还是周围的秦人百姓、哪怕只是一个穿着草鞋的平民,他们的客气之下都隐藏着一种绝对的高傲。
这种高傲,仿佛是他在国内面对那些战败国的奴隶一样。
思虑间,他走到了一个装修豪华的酒馆之外。
他带着护卫走了进去,一个巨大的大堂内摆着二十多张桌子,其中已经有三分之一上坐了人。
“这位……外国客官,你要点啥?”
一个小厮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张菜单纸。
三王子有些懵逼。
他只是在进入西域之后才紧急学了一些雅言,但到现在为止也只能进行一些基础的口语交谈,认字……他是一个不会。
一旁,一个恰好走进来的青年笑了笑:“这个叫菜单,白纸做的,你想吃啥自己点就是了,咋样?没见过吧?这可是我秦国王后的族人开的,保证你吃得满意!”
三王子连忙拉住这个看似热情的人:“麻烦帮我点一些,我给钱。”
刘邦心里顿时就激动了!
连着点了十几个硬菜,还按照三王子要求给他的护卫们也点了一桌。
他估算了一下,一桌菜估计要一百多钱,顶得上普通人家一月收入,两桌菜怕是三百钱有了。
“这位客官,总共五百钱。”小厮面带笑容。
刘邦心下都震惊了,你这么大胆你家老板知……
下一秒,三王子大手一挥直接让护卫回去拿钱,一点价格都不讲。
等坐下后,三王子看了看周围:“刘熊,像这种高贵的店,咸阳有多少?”
“你要是说不清楚名字直接喊我刘哥吧。”
刘邦说:“大店很多,但和这店一样高档的就很少了,只有文信侯名下还有一家。”
“我跟你说,我秦国以前是没这些店的,什么火锅、面粉这些统统没有的,吃食少了很多。”
“是后来国师出现,给了秦国大变化!”
接下来,刘邦眉飞色舞的给三王子讲了许多秦国这两年来的变化,把三王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当听说了秦国强大的战力后,三王子直接心痒难耐。
大炮、热气球、火枪……
这要是能买一些回去,我靠着这一千多人就可以平推了东部那些不服管教的叛国!
在两瓶高度白酒下去之后,三王子和十个护卫同时趴在了桌子上。
刘邦看向后厨方向,顿时走出来十几个大汉。
“把他们搬回去吧,估计酒醒后这家伙就该求我们了。”
与此同时。
塞琉古的其他使团成员们,也在不同的地方分别遇到了一些‘热心人’,在他们的了解之下获得了许多秦国‘内幕’。
……
清晨。
咸阳宫大殿。
随着众臣的一声“拜见大王”,秦王十年的这场年终大朝会正式开始。
和去年不同的是,今年没有人挨骂,因为大家都完成了年初制定的工作目标。
蜀郡和陇西郡更是将各种数据全部超过了年初目标的三倍以上,光水泥化道路就修整了七条,开垦的田地、钱粮税收等等一样远超原计划。
但话又说回来了。
如果大家都没挨骂,那不是又处于同一个水平线吗?
可另外有人得了夸奖,那其他没得夸奖的人,岂不是相比之下就显得毫无作为?
“诸位爱卿,可要多和李郡守等陇西公卿学学。”
嬴政说:“陇西郡这一年来,不仅在郡内各项工作上完成了目标,还额外派出官员去塞外的月氏友好部落指导,以至于如今月氏南部大部分部落都对秦人心生好感,更加有助于秦人走出去。”
“另外,规划给陇西郡的土地红线中,陇西本只能拿出十万亩种植非口粮作物,但陇西不仅没用完,还额外开垦出了数万亩荒地,另外种植。”
“李郡守在年终报告上说:一郡之地关系万千民生,百姓之粮重于口腹之欲。”
“这等为了保证口粮安全留出冗余量的行为,值得诸位学习!”
李珂赶紧起身回道:“臣不敢居功!都是大王和国师英明,府衙众臣工努力,陇西百姓勤劳所致,臣只不过恪守了本分。”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让其他一些郡守心里极其不爽。
你这都只叫恪守本分的话,那我们这些堪堪完成目标的算什么?
算废物吗?
你陇西郡要不是靠着西域商道,你们能有今天?
真是不知羞耻……
至于那另外开垦荒地不动原本土地的事,你陇西郡从西域买了多少奴隶你们不清楚吗?说不定你们开垦了十几万亩田地,却只上报了几万亩呢?
换我我也行!
嬴政将众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自然知道陇西郡是靠着地利之便才有这种提升的,可他依旧要拿出来当典型夸奖。
官僚是个很奇特的物种。
在李缘出现后,秦国不仅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还没有了统一的压力,这帮官僚就开始变了心思了。
从原本担心秦国是否能统一、自己能建多少功业,变成了自己能在秦国的发展中得到多少利益——反正天下是我们的了,大王又不会滥杀,我们又为秦国流过血,借着大发展得点利益怎么了?
人一旦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欲望就会无限膨胀。
这个道理,用在这帮官员身上也差不多。
这可不行。
他要的,是一帮能和他一起为了秦国强盛发展的官员,而不是一群只想着躺在功劳簿上、知道自己不杀功臣之后就想着敷衍的官僚。
其实很多郡都有可以超额完成计划的能力,却只有陇西郡一个一骑绝尘。
这当中的问题,让嬴政很不爽。
各郡的汇报结束之后,是各个中央部门的总结。
工部依旧和去年一样,工程进度受到了农闲时间的影响,只能算堪堪完成——但这也没办法,因为这涉及到了秦国最根本的问题:缺人。
商部则上半年进度喜人,全国商贸额直接数以亿计,可下半年随着西域动荡和月氏东胡的战争,商税减少了许多;但总体还是满足了工作计划的,出口贸易的商税都超过了六千万。
科学院则有些尴尬,因为各方面技术的进步并不是很快,可钱财消耗又极大。
轮到外事部时,外事部没多说别的,只是拿出了一个订单。
塞琉古帝国三王子请求购买大量秦国物品,几乎包括了除军事武器外所有的东西,至于价格,随便秦人提——他本来想过购买武器,但秦人不卖,却表示可以允许他们派学生来学宫学习。
当然,到时候学不学得到……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现在,其已经拿出了大约两百万钱的定金,并且承诺只要有人跟他回国,他以性命做保会让他爹同意与大秦建交;两国之后每年的商贸金额,他承诺不会下于一亿钱。”
众人有些不信……
毕竟路途遥远不说,听说他们那还有战乱威胁。
但嬴政心里是信的。
如果塞琉古帝国真的铁了心想要背靠大秦往西打,他们绝对能做到这个地步。
而且那地方,有他想要的东西。
……
咸阳城。
韩安走出宅子,带着几个护卫准备出门找点乐子。
不再是韩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轻松了许多。
不用再每天计较权术了,不用再考虑明天是否会被打了,不用再考虑民间又说了些什么了,更不用考虑国家现状……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作为曾经的韩王,他以一种几乎背祖灭宗的方式给秦王送了投名状,这才换来了自己的安全。
世人和史书会说他没骨气,身为韩王却如此卑躬屈膝,将祖宗陵墓公开供人参观、还把家族宗庙迁到敌国。
但韩安对此不屑一顾。
我要不这么做,难道等着秦王把韩王室都给杀绝了吗?
我不把宗庙迁到咸阳来,祖宗就能安生了?
别到时候秦王直接让韩非这个旁系继承香火,把比韩非更近的韩王室之人全杀了,那我和其他人就白死了?
来到咸阳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些担忧是对的。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投降,秦王原本是真的打算屠灭韩王室嫡系、仅留下韩非给韩家祭祀的……
软弱,不仅让他躲过一劫,也让韩王室避免了一次灭顶之灾。
除了在咸阳时不时就会有一些被贬为庶人的原韩国宗室子弟来他府门口骂人以外,一切都挺平静的……
他带着护卫朝着集市走去。
在路过王宫南门时,恰好看到了结束大朝会的官员们走了出来。
他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一幕。
这个大朝会,只有爵位没有官身的他参加不了。
但晚上有一个宴会,那个他可以参加。
“叛国贼韩安!”
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面目狰狞的朝着韩安跑来。
可没跑几步,身旁两个穿着平民服饰的人就顿时把他按在了地上。
百官有些惊讶的看了过来。
韩安面色平静。
习惯了……
后人自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的。
“韩侯出门在外,还是多带些护卫好。”李斯走了过来,行礼后提醒道。
以秦国的治安,他公开出门都只需要带二十个护卫就行,便装出门甚至只需要带两个。
可韩安……
“多谢李廷会关心。”韩安笑了笑:“都是些愚昧之人,本侯得大王恩宠,自会无虞。”
谁关心你?
我是怕你被这些人杀了丢我秦国的脸……
李斯随口跟他扯了两句就走了。
韩安摇了摇头,也不跟别人说话,自顾自的走入了人群里。
大有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晚上。
宴会在咸阳宫里召开。
所有在咸阳城的、达到一定等级的官员,都带着夫人和嫡子前来了王宫。
这一次,还多了几个外国使者团。
其中,当属塞琉古三王子等人最为震惊。
当看到夜幕下的王宫被数百盏电灯照得恍如白昼、当王宫的宫女们身上的衣物都显得华贵无比、当桌案上摆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吃食……
今夜的秦王宫,彻底让他们见识到了来自东方的魅力。
酒宴开始,嬴政率先举杯。
“此一杯,敬诸位爱卿,以表尔等一年之功!敬秦国所有人,以感老秦人艰苦卓绝之力!敬天下子民,以谢百姓对秦国厚爱!”
“望明年风调雨顺,望明年天下向秦,望明年百姓安康!”
“为了大秦天下,诸位,满饮此杯!”
嬴政的这番话让在场大部分人都一阵激动!
除了其余五国在咸阳的使者和质子……
咋地?
你秦国已经统一了是吗?
这话怎么听着完全把我们忽视了呢?
他们脸色要么尴尬,要么羞怒,却没人敢出言说什么,只是憋屈着端起酒杯遥敬了秦王一杯。
前方。
韩安看着那些人的神情,轻笑了一声。
有自尊是好事。
可如果没相应的实力,自尊反而是一种拖累。
这一点,他还是韩王时就看开了。
他干了这杯。
只感觉这酒比在新郑时要好喝多了,或许是因为肩膀上少了一些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