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包贝瓷父子还沉浸在震撼中,良久才回过神来。
望着那排列有序的假山,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花费了大代价搞来的古宅,十几年都没发现的秘密,居然藏在这宅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包任真倒没有他父亲那般感慨,反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犹豫了许久,不知怎么开口。
正准备走下石阶的洛千尘忽然回头,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人。
“既然是你们的宅子,那这假山下的机缘,自然也有你们一份,带那人下来吧。”
“哎,好嘞。”
本来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虽说宅子是他们的,但这密道却是洛千尘发现的。
可以说,若是没有对方,哪怕自己穷极一生,也未必能找到这处隐秘之地。
比起包任真的欣喜,包贝瓷脸上闪过挣扎之色,随即摇了摇头。
“这个地方是阁下发现的,我们无功不受禄。”
他想得很简单,自己与洛千尘并无深交,而且还有过节,若再不知趣,只会让彼此难堪。
洛千尘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目光在包贝瓷脸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仿佛看透了他内心的纠结与自尊。
“世人皆道机缘难寻,殊不知最难的是承缘之量。
你拒而不受,反倒说明心中有秤,这份气度实在难得。”
洛千尘语气淡然,却似有深意,“此地既是你的宅邸,那我也不好做强夺之事,你留在上面看着那废物,至于他,和我们下去吧。”
洛千尘看了包任真一眼,随即不再多言,转身迈入密道。
水清秋见状也轻移莲步,紧随其后,身影没入幽深的石阶。
而包贝瓷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一叹,终究是自己眼界狭隘了。
“你去吧。”
包任真迟疑一瞬,随即重重点头,快步跟上洛千尘的身影。
望着那沉入黑暗中的石阶,包贝瓷脸上满是复杂与释然交织的神色,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活了这么久,他自然清楚洛千尘的那番话,不仅仅是赞赏,更是一种带有强迫性质的交易。
虽然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但很可能与掣魂宗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心里的惆怅再次加重。
本想带着儿子远离纷争,安安稳稳守着一处偏隅之地过完余生,可前路终究半点不由人啊。
......
石阶深处,潮湿的空气扑鼻而来,夹杂着腐朽的味道,令人不禁有些反胃。
包任真捂着口鼻,老老实实地跟在洛千尘身后,时不时偷瞄一眼身侧的水清秋,眸子里闪过疑惑之色。
现在,他终于能静下心来,思考这两人的关系。
并且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至少水清秋看那人的眼神,就不对劲。
那双眸子中藏着的,不是敬重,不是疏远,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
这与她外表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明白了这点,包任真自知自己已经没了资格去奢求什么,即便心中仍有嫉妒,但他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如今完全没有了非分之想的他,只想知道水清秋与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更想弄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来历,那个憨厚老实的阿牛又去了哪里?
带着一连串的问号,包任真这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甚至连水清秋走到近前,都没有开口搭讪。
“能解开吗?”
看着静立在青铜门前的洛千尘半天没有动作,水清秋忍不住上前问道。
然而洛千尘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让两人都听不懂的话。
“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什么时机未到?难道开门还有时机之说吗?
包任真的心头满是疑惑。
和他有同样疑惑的还有水清秋,不过不同的是,水清秋曾见识过他的特殊之处,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说辞,不会当真。
自始至终,她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洛千尘的背影,也难怪包任真会那么说。
三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包任真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在他即将开口的刹那,洛千尘忽然动起了手。
只见他十指翻飞,在青铜门上刻画出复杂的符号。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无数的符号开始汇聚,化作一幅繁复的阵图,其上流转着淡淡荧光。
见到这一幕,水清秋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这,这不是道家的纹路吗?”
“你再仔细看看。”
洛千尘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回头看去,只不过无人知晓此刻他内心的想法有多么精彩。
“这个到底是什么玩意,我都不知道,你倒是解释一下啊。”
“呵呵,求我啊。”
摇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羽扇,萧谦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眸光中闪烁着几分戏谑。
“你,你够狠。”
“呵...”
“求求你了,萧谦大哥。”
带着几分恳求意味的声音响起,萧谦立马僵在了原地,羽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满脸不可思议,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呵。”
洛千尘冷笑一声,仿佛刚才突然变了性子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萧谦揉了揉眉心,终是无奈开口。
“这是奇门八卦阵的阴爻与阳爻,我也是根据那假山的排列猜测,结合青铜门上的符号走向,将阴阳相互推演,方能触发机关。”
话落,过了许久才传来回应。
“原来如此。”
萧谦闻言,也不揭穿他完全没听懂的真相,坐在躺椅上,继续摇动着羽扇,注意力却落在了脚边蜷缩在一起的光团上。
“这残魂你准备怎么处理?”
“唉,不知道,我还忙着解密呢,就先不聊了。”
洛千尘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与疲惫,匆匆回应了一句,便销声匿迹。
“我看你小子能逃避到什么时候,残魂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这事可就麻烦咯。”
萧谦低声喃喃,目光却始终未离那团微微颤动的光晕。
在虚假的星光映照下,光团内与洛千尘几分相似的人影,若隐若现。
青铜门外,看着一动不动的洛千尘,水清秋不知怎么的,心头微微一动,看得入了神。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欣喜?责怪?还是埋怨?
她无法将洛千尘看作阿牛,同样地,也无法将阿牛看作洛千尘,两人不仅实力、气质,就连外貌都有所不同。
可为什么,在看着这张侧脸的时候,心湖竟忍不住泛起层层涟漪,眼前不断出现两人身形重合的画面。
或许,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他像谁,而是他存在的本身。
只是要接受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水清秋紧咬红唇,眼波流转间,一抹苦涩悄然浮上心头。
而她的这些细微神情变化,尽数落入一旁的包任真眼中,心中顿感酸楚之余,又生起了几分好奇。
水仙子与那男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表情,不像个少女,反而像一个被夫家抛弃的妇人,眉眼间尽是欲言又止的哀怨。
就在两人胡思乱想时,洛千尘忽然睁眼。
他直视眼前青铜门上的纹路,依照大阵上的阴阳走势,朝其中注入了一缕灵力。
下一刻,变故突生,青铜门轰然倒塌,而他们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脚下裂开的地面吞噬进去。
在无尽的黑暗即将吞噬掉自身意识之前,洛千尘一手揽住水清秋的腰肢,一手提着包任真的腰带,将两人紧紧护在身旁。
可随着黑暗越来越浓,他终于支撑不住,意识骤然陷入混沌之中。
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千尘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痒,下意识地睁眼,却发现面前,正有一只通体白色的大猫,在不停地舔着自己的脸颊。
他怔了片刻,轻轻推开白猫,起身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荒废的神庙之中,四周残垣断壁,蔓草丛生。
而水清秋与包任真也不见身影,只有那白猫蹲坐在旁,金瞳幽幽地望着他。
“你是谁?”
望着那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洛千尘一怔。
“你能听懂我说话?”
白猫微微颔首,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嗓音。
“和我来,主人要见你。”
语落,白猫一跃上断墙,轻摇尾巴,步姿优雅地朝着神庙深处缓步而去。
洛千尘凝望片刻,压下心中疑虑,抬步跟了上去。
幽幽月光自天空洒落,将这一人一猫映照成两道修长的剪影。
踏过废墟荒地,穿过残破的廊柱,前方豁然开朗,只见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院,静静矗立在月光之下。
宅院朱门半启,檐下悬着一盏琉璃灯,火光摇曳。
这模样,俨然一副有人居住的模样,与方才路过的荒芜死寂格格不入。
跟在白猫后面推开一扇扇朱红色大门,随着越发深入,洛千尘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嘎吱。”
随着最后一扇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檀香扑面而来,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位男子的背影。
他皮肤黝黑,穿着怪异的衣裳,背负双手立于一株古槐之下,身形高大而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