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牛踩过碎石滩,蹄子与泥石相击发出钝响,远处已经隐约可见山峦里飘来几缕炊烟,“相比丘陵那边,山区公社这边的路反而更好修些....”
看着这些地势,陈最说道。
韦成章笑着说:“山区公社这边虽然都是山村,可这些都是老村,人都多了,自然就会有路,老祖宗的智慧是'因势修路'....这边的路都是顺着山势走的,坡度均匀,转弯半径也合理。”
“丘陵那边的两个山村,山势高,还都是质地坚硬的青麻石...为了避开农田,七拐八绕的,施工难度很大。”
陈最点了点头。
听他说到丘陵公社,车上的一个干事说了一个八卦:“丘陵公社当时开梯田的时候,一场雨全垮了,还埋了两头牛....”
“什么呀,我听说埋进去的是俩人....”
韦成章啧了声:“就是两头牛,人只是擦伤,没埋进去....”
山路越来越陡,牛车也颠簸得厉害,车上两个干事很有眼色的从牛车上下来,步行前进。
路过急转弯,陈最一个后仰,险些摔下来,抓住车板边缘,防止自己被甩出去。
他有些无奈,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屁股都快两半了,这种路,还不如步行呢。
“书记...怎么下来了,....”
陈最摆摆手,“坐着难受,我走两步....”
“前面马上就到了....”
又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群山环抱中,一片灰瓦房屋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坳里,炊烟袅袅升起。
“这就是苏河,后面是大王村和小王村,都挨着...”
韦成章指着远处,“苏河村里大概五百人,是个大族,大王庄和小王庄八成都姓王,这一片都是同宗同族的,”
随着牛车接近村庄,陈最注意到村口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大字。
“这上面的字,是外姓莫入?”
韦成章讪讪:“是的,”
“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早些年前的老人,一直遵循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他们这个村基本上都是一姓人,外姓人来了要受罚,之前闹饥荒的时候,有外乡人想来安顿,都被打断腿扔出去了.....”
“后来村里的年轻人要娶妻...慢慢的这个规矩就没那么严格了,”
陈最盯着那块石碑,微微蹙眉,这块已经缺了一角的石碑,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道横亘在村与外界之间的高墙。
走进村道,陈最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房屋上,村里的大部分房屋都是土坯结构。
“村里有学校吗?”
韦成章:“有一个村小,不过也只是一个破旧的祠堂,不同年龄段的孩子挤在一起,”
陈最皱眉:“老师是?”
“应该是村里上过学的年轻人,”
“这个村没通电?”
韦成章点了点头,“没有,”
“82年供电局的人来过一次,但是因为架电杆子的事,跟村里人起了冲突,最后就没搞成,”
陈最看向他,“你就没做做工作?”
韦成章有些惭愧,“书记,确实是有点难,没人让步啊,”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匆匆赶来,他穿着半新的干部服,脸上堆着笑:“韦主任,各位领导,我是村里的大队长王爱国,接到通知说你们要来,正要去村口迎接呢!”
韦成章给他介绍了一句,“这是新来的县委书记,”
“哎呦,书记好,”
王爱国双手握住陈最的手,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欢迎欢迎,欢迎书记来到苏河视察工作...”
陈最淡笑道:“王队长,秋收进行的如何,”
“大部分都已经进粮仓了,有的都已经开始翻地了,”
“收成怎么样?”
“哦,今年倒是...”
王爱国正准备说话,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爱国啊....”
一个七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穿着比其他人整洁许多的藏青色对襟衫,手里拄着一根油光发亮的拐杖。
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
他走上前,上下打量着陈最,眼神中满是探究。
王爱国哎呦了一声,连忙摆手,“您老怎么来了,快快,钢蛋快扶着祖祖...”
他看向陈最,介绍道:“书记,这是我们族里的二叔公...呃...也是族长.....”
陈最看着路边几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又看了看这个老人身上,细棉布做成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团火在胸口肆意蔓延,无法抒发。
二叔公一句话没说,只是用那双眼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最,用拐杖重重敲了下地面,转身就走。
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有几个孩子跟着他离开了。
“书记,您别介意,二叔公他....”王爱国尴尬地解释。
陈最摆摆手,“带我们去村里看看吧,”
王爱国做了个请的手势,“好,您这边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