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伤痕,倒像是狮鹫造成的。”
“狮鹫?她自己?哦不对,应该还有一只疑似失踪的雄性狮鹫来着。”希尔薇妮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所以在我们跳下悬崖之后,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科泽伊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凑到狮鹫的尸体旁边。
“你打算怎么做。”
“可能说起来很对不起,我想把她剖开看看,我能看出来她身体里的情况有点不对劲,但是还是亲眼所见和调查一下比较稳妥。
而且她身体里有一颗蛋,保留着生命气息的那种,有即将破壳的迹象,说不好算是早产儿还是在母体里耽搁太久了。”
科泽伊用藤蔓把狮鹫的尸体翻了个身,然后从肚皮开始,拨开坚固的羽毛,顺势弄了个开膛破肚。
一股刺鼻的腐烂腥味混合着一股硫磺的味道从狮鹫有些鼓胀的身体中“嗤”的一声泄露出来,原本已经离远的两人还是皱着眉捏住了鼻子。
“看外表她明明还没有死亡多久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味道?”
科泽伊没有回应,而是让藤蔓把狮鹫肚子里和人类儿童差不多大的蛋抱了出来,顺便丢了一个水团将蛋壳表面擦拭干净后递给了希尔薇妮。
接着,他又召唤出更多的藤蔓,打开狮鹫的胸腔、肚子,将里面的东西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紫黑色血管状触须穿透溃烂的血肉,末梢生长着布满神经突的吸盘。
吸盘连接的鼓胀肉瘤表面布满呼吸般张缩的孔洞,内里传出黏腻的淡黄色脓血,一些裂口涌出还未成型的胶状肉团,丑陋的蠕虫在其中交媆扭结,不过现在因为寄生体的死亡,此时也已经没了生息。
“你有见过类似的东西吗?”
科泽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但是我们几天前刚刚见过一样诡异的凶暴兔子,凡是超出常理的事物,统统归咎于黑魔法准没错。
我以前也遇到过几次黑魔法造成的事件,所以后来特意查找了一下相关的文献。
那是个充满盲目探索的年代。
人类法师们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正道,哪些是歧途。他们在各个方向上都进行了危险的尝试。
可以说很伟大,但是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祸患。
更可怕的是,随着部族纷争愈演愈烈,有些心智未成熟的施法者开始不择手段地创造新法术。
法师数量太少了,没人能限制他们的行为。
年轻气盛、目光短浅,再加上对力量的盲目渴求......受到邪神、恶魔和外道法术的蛊惑,所谓的黑魔法就在这种多因素造成的情况下诞生了。”
藤蔓在说话中,顺着狮鹫胸腔中黑色的脉络游走,大量的黑线最终经过脖子汇聚到狮鹫的头部,看起来就像是傀儡师的操偶线。
希尔薇妮也看着那些诡异的黑线,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我猜另一只狮鹫应该已经像这样腐化了吧,而且时间更早。
或许还要加上鹿鹰兽,事情不会那么巧,这家伙和腐化可能也有些联系。
所以她才会出现反常的表现,还带着未产下的蛋到处躲避。
作为和人类并肩作战过的狮鹫,她可能只是想把冒险者从危险的深山里赶出去。
上次对我们的袭击行为可能也是因为有鹿鹰兽来过,所以她觉得附近很危险?”
科泽伊想了想那天被狮鹫利爪抓碎的法术:
“那天的袭击倒是实打实的,不过从时间来看,她也快被控制到暴走的极限边缘了。
直到我们重新回到这里之前,她或许仍在挣扎,试图从腐化的配偶手中保护人类,但是因为黑魔法的此消彼长,所以有些力不从心。”
科泽伊叹了口气:“把她烧掉吧,可能很遗憾,但是我们不能把这具狮鹫尸体带回河谷城,说不定上面还着什么不应该被更多人见到的东西。”
希尔薇妮晃了晃双手,搓出一团蓝色的火焰,火焰落到狮鹫的身上之后很快就扩散到整个表面。
咒文自她唇间流泻的刹那,火舌如破茧的蝶群腾跃而起,裹着焦黑的兽躯。
蓝焰碎成半透明翅翼,在焦糊气息中簌簌振颤,深钴色的焰心随热浪忽明忽暗,将坠落的羽毛烧成飘摇的灰屑。
科泽伊从地面升起平滑的土石围栏将尸体与火焰一同笼罩起来,防止火焰的蔓延以及狮鹫燃烧后的灰烬被风吹跑。
火焰笼罩下,焦黑的骸骨间渗出缕缕黑雾,在空中扭曲成无数张痛苦嘶吼的嘴。
那些支离破碎的血肉组织随之共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尖啸。
这诡异的合鸣却在蓝蝶翩跹落下的瞬间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鸦群。
在蓝色花朵安静燃烧,蝴蝶悠扬飞舞之时,希尔薇妮抱着的狮鹫蛋开始微微颤抖,稚嫩的尖嘴磨穿蛋壳上薄弱的位置,咿咿呀呀的叫着,笨拙的脑袋顶着蛋壳从里面钻了出来。
热气吹拂出的细小灰烬落在小狮鹫还没怎么长出毛发的额头,科泽伊想起巫妖教授曾经在上课讲故事的时候提到:
“生命以消亡为刻度丈量存在,用创痛浇筑年轮,却在每个看似终结的句点后,悄然续写起承转合的新章回。”
“科泽伊。”
“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再过一段时间梵蒂雅斯也该开学了,斯泰特曼先生还留下很多课题没有完成呢。”
希尔薇妮用指尖轻轻拭去小狮鹫绒毛上黏着的蛋液,将残留的蛋壳仔细碾成细碎粉末,喂给这只正张着嫩黄小嘴嗷嗷待哺的雏鸟。
科泽伊用藤蔓把那些挂在树杈上的冒险者尸体取下。
他掌心贴地,地面随即泛起波纹,将那些尸体吞入土中,又升起一块块粗粝的石碑作为标记——这些人可不能火葬,等回到公会之后通知人取走,到时候可能会有认识的朋友去认领。
远处的森林深处突然炸开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浪之强恐怕十里开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锐利的鸣金之音,穿云裂石,破穿云霄。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觉得在此之前可能需要先凑个热闹,给这件事儿彻底画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