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没有半分杀气,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了整个渡口。
“我家主公有令,罪在首恶,胁从不问!尔等皆为大汉子民,只因误信国贼,才遭此劫。”
他的话,让所有降兵都抬起了头,眼中透出一丝求生的渴望。
“现在,你们有两条路。”
赵云竖起一根手指。
“一,放下兵器,可至我军中,领取三月钱粮,自行返乡,绝不追究。”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二,愿继续为国效力者,可入我冠军侯麾下,编入新军,既往不咎,一视同仁!”
话音落下,整个降兵阵中一片哗然。
他们预想过被坑杀,被收为奴隶,却从未想过,会得到如此宽厚的对待。
一时间,交头接耳声,犹豫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就在此时,远方的山道上,蹄声如雷。
一面“顾”字大旗,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顾衍到了。
他亲率一队铁甲亲兵,如风驰电掣般赶到了阵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降兵们紧张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冠军侯,不知他会不会推翻刚才赵云的承诺。
而段煨和董越,也带着几名心腹,匆匆从后方赶来,脸上带着邀功的兴奋。
“主公!末将幸不辱命!”
段煨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自己停住了。
因为顾衍根本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看那遍地的降兵和华雄的尸体。
他翻身下马,快步穿过人群,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径直走到了赵云的马前。
他没有说任何关于战果的话,而是伸出手,亲自拉住赵云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
“子龙,辛苦了。”
顾衍的语气里,满是真切的关怀。
“可有受伤?”
这一句简单至极的问话,让身经百战、心如铁石的赵云,身躯微微一震。
他看着顾衍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赵云翻身下马,对着顾衍重重一抱拳。
“主公,云,无事。幸不辱命!”
顾衍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笑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简单的一幕,这旁若无人的君臣对话,清晰地落在了每一个人的眼中。
那些刚刚归降的凉州兵,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冠军侯,是如何爱惜麾下的一员大将,眼中的麻木和恐惧,渐渐被一种名为向往的东西所取代。
段煨和董越脸上的笑容,则僵在了那里。
他们看着被顾衍如此看重的赵云,再看看自己,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顾衍安抚完赵云,这才缓缓转身,目光第一次落在那近万名降兵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诸位,刚才子龙将军的话,就是我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传遍四方。
“路,已经给你们了。何去何从,自行决断。”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将最终的抉择,交还给了这群已经走投无路的败军。
河东大营,中军帅帐。
气氛压抑得几乎凝固。
段煨与董越二人,昂首挺胸地站在帐下,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他们一个策反中军,一个阵后突袭,自认是这次大胜的首功之臣,封侯拜将,就在今日。
帐上,顾衍端坐主位,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吕布、张辽、赵云分列左右,同样神情肃穆。
顾衍的目光,从段煨和董越的脸上缓缓扫过,看得两人心中那丝不安越来越重。
终于,顾衍动了。
他没有拿出封赏的诏书,而是拿起案几上的一份竹简,随手扔在了段煨和董越的脚下。
“啪。”
竹简摔在地上,散了开来。
“看看吧。”顾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段煨疑惑地弯腰捡起,只看了一眼,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那上面记录的,不是战功,而是伤亡。
“......此役,凉州军内乱,自相残杀,死伤九千七百余人。其中,段煨部与华雄部冲突,亡四千六百人,董越部临阵倒戈,斩杀牛辅嫡系三千一百人......”
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段煨和董越的心里。
董越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主公!”段煨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等是为了扫清障碍,为主公大业!”
“我的大业?”
顾衍打断了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帐。
“我的大业,是需要用近万名汉家儿郎自相残杀的尸骨来铺路吗?”
他拿起另一份军报。
“赵云率三千轻骑,强渡蒲津,兵不血刃,袭取河东后方大营,万余守军尽数归降,无一人伤亡。”
顾衍将那份军报放下,目光如刀,直刺二人。
“这,才叫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