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的声音还在广场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王允和所有随行官员的心上。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数万将士的目光,长安百姓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顶小小的龙撵之上。
车辇内,一片死寂。
王允惨白的脸上迸发出一丝最后的疯狂,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车帘边,声嘶力竭地向外喊道。
“陛下!不可听信他的花言巧语!此乃胁迫!赤裸裸的胁迫啊!他若忠心,为何要陈兵于此?!”
“陛下三思!”
然而,他的声音,在数万人的注视下,显得如此单薄而可笑。
就在这时,一只略显稚嫩,却异常稳定的手,从里面掀开了龙辇的珠帘。
少年天子刘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王允,也没有看那些面如土色的百官。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落在下方那个单膝跪地,高举诏书的将军身上。
他看到了顾衍,看到了顾衍身后那如山如林的军阵,听到了远处街坊间尚未完全平息的欢呼。
权力的天平,从未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
刘协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清晰的响彻全场的声音。
“冠军侯平叛之功,朕有目共睹。”
仅仅一句话,就为顾衍的行为定了性。
不是作乱,是平叛。
王允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刘协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疾不徐。
“长安城内,尚有逆贼郭汜未除,城外亦是乱局未平。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兵权,便暂由爱卿掌管,待彻底扫平逆贼,再行论功封赏!”
“轰!”
北军大营方向,张飞、吕布等将领身后的士卒,再也按捺不住,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君侯威武!”
“陛下圣明!”
这欢呼声,如同宣告胜利的号角,彻底击碎了王允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然而,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
刘协的目光,终于从顾衍身上移开,落在了跪在车驾旁,已经面无人色的王允身上。
“王司徒......”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为国操劳,心力交瘁,年事已高。想必是累了。”
“即日起,便回府好生休养吧。朝中之事,就不劳爱卿费心了。”
诛心之言。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
没有斥责,没有定罪,仅仅一句回府休养,便剥夺了这位当朝司徒所有的一切。
王允的眼睛猛地瞪大,眼中的光彩瞬间熄灭,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这句话抽走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这位刚刚还权倾朝野的王司徒,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瘫软在地,再无声息。
死寂。
百官的车驾中,一片死寂。
马日磾与身旁的赵岐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震惊、恐惧,以及......决断。
没有丝毫犹豫。
马日磾第一个走下自己的马车,赵岐紧随其后。
他们身后,那数十名之前还与王允同气连枝的公卿大臣,此刻仿佛得到了统一的号令,纷纷下车。
他们看都没看瘫在地上的王允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无足轻重的石头。
所有人快步走到顾衍身后不远处,整理衣冠,然后齐刷刷地转身,对着顾衍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底。
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是太尉马日磾。
“司徒王允,矫诏乱政,蒙蔽圣听,幸得陛下圣明,冠军侯忠勇,方能拨乱反正!”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附和。
“我等,谨遵圣意!”
“长安军政,全凭君侯定夺!”
声音整齐划一,声震云霄。
那一刻,旧的时代,随着王允的倒下而轰然落幕。
新的权臣,在皇帝的亲口敕封与百官的集体臣服中,正式登场。
龙辇之上,小皇帝刘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放下了珠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而下方,顾衍缓缓抬起头,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对着龙辇的方向,沉声应道。
“臣,遵旨!”
随即,他站起身。
目光扫过地上人事不知的王允,扫过面前躬身行礼的百官,最后,望向自己身后那片黑色的钢铁森林。
长安,现在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