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境世界的梦主并不难找,到处都是他所留下的心理暗示。
电梯旁垃圾桶上,一张被揉成一团的报纸上,左上角有铅笔字写上的“003”,并且这个数字在这份报纸上重复出现了五次。
候诊区的杂志堆叠成一座突兀的塔,这些杂志无一例外都是癌症相关的,如癌症宣传、靶向药广告与临终关怀等内容。
明皓天循着这些线索找到癌症中心,寻找起“003”号病房。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只是气味中隐隐掺杂着药水的苦涩、呕吐物的酸腐,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肉体溃烂的腥甜,这种气味仿佛将死亡的气息缠绕在医院的每个角落。
大厅上摆放着多个主治医生的易拉宝,上面除了医生的人形立像外,还有他们丰富的从业履历,自信的笑容。
然而在一排易拉宝的背后,他们身后的宣传画上,抗癌标语经过了涂改,“希望” 二字被涂黑,下面被用红笔补充上 “虚妄” 二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目。
医院安静得可怕,唯有不知何处传来的仪器滴答声,像极了死亡的倒计时。走廊上偶尔闪过护士的身影,她们戴着口罩,脚步机械而匆忙。
病房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透过缝隙能瞥见病床上一具具枯槁的身影,如同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每张病床前几乎都坐着一位神情麻木的家属,有人机械地刷着手机,屏幕冷光映在早已麻木的脸上。有人细心照顾着病人,擦擦身体、聊聊天。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像是被剥夺了笑容般,医院的低气压笼罩着每一个人。
明皓天找到了“003”号病房,病房是电子锁,想要进去得里面的人开门。
他二话不说直接取出一把短匕首,将电子锁给劈开,房门断电后自动开启。
坐班的护士站了起来,满脸困惑的走了过来,“门怎么自己开了?”
“我还以为是感应门呢。”明皓天回了一句后,便直接走到了其中一张病床前。
护士理所当然地以为明皓天是病人家属,没有追问,看到外面门锁坏了以后,小跑着去找人维修。
明皓天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五十多岁的妇女,妇女正在沉睡当中,露出被子外的手臂像是树枝般纤细。
“她不是梦主,梦主是你吧?”
明皓天转头看向一侧神情呆滞地坐在椅子上的秃头中年男。
“梦主?你说的应该是我吧。先前有人在街上喊着不让睡觉的,但我还是没忍住睡着了,然后就出现在这里。
我就说她怎么还活着呢?可真是吓到我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进入我的梦里?”
明皓天取出了一片西瓜来,“吃点东西。”
中年男接过来犹豫了片刻后便咬上一口,称赞道:“味道不错,西瓜肉居然这么脆。”
明皓天看着中年男问道:“没变化吗?”
“什么变化?”
“获得超能力之类的。”
中年男茫然地摇摇头。
“看来还是得破除了自身梦境后,你们才有蜕变的机会。想要作弊找帮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明皓天原本还想着,如果Npc吃了增幅食物道具就能立刻获得能力,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在门内世界打造一支Npc军队。
派他们进入各个梦境世界中,既能寻找鬼祟,还能辐射出去,让更多人走出梦境世界。
明皓天问道:“你得找到破除自己梦境世界的办法,你所不敢面对的恐惧是什么?”
“恐惧,就在我面前。”
中年男看向病床上的妇女,“本来我们家的条件就不好,他的男人不要我们。
她想让我有本事,带着我到城里上学,她自己没本事没文化,找了份环卫工的工作供我读书。
她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挣钱什么事都干。她好几次去讹诈人家店铺,要是人家不愿意私底下给钱,她就不认真扫地,甚至把垃圾丢人家店铺门口,让人家做不了生意。
她不知道被环卫主管投诉了多少次,就是不改,人家威胁要辞退她了,她还跑到人家部门说要喝农药自杀。
她讹商铺钱还不够,扫地的时候还到处捡垃圾回来,租房里根本不够放她的垃圾,她还租了个旧屋,就是用来堆垃圾的。
那些垃圾也卖不了多少钱,堆满整间房子,还卖不到一百块。
人家说她这么堆垃圾有消防隐患,左邻右舍不知道投诉多少次,她就是厚脸皮,你敢骂她,她骂你骂得更凶更恶。
她就是一个没文化、毫无道德修养的泼妇。
我很讨厌她,她让我没有一点面子,上学也总被同学们嘲笑,每个人都排斥我,说我身上有臭味,说我是垃圾仔。
这种成长环境下的我,变得自卑自闭,没交过一个朋友,就只是埋头读书,但尽管这样成绩也不好,最后还是上了技校。”
中年男子想要拿烟出来,但却想到这里是病房,只好收回动作,“我出来工作也有十年了,这些年什么事都干过,工作多年也存了点钱。本来计划好回老家县城供套房子,有底气了就能娶一个媳妇,以后日子也会好起来。”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喉结上下滚动,“但是偏偏她病倒了,医院啊!就是吸金兽,钱再多都不够,开刀、用药、住院,哪哪都要钱。
我辞了工作守在这里,白天黑夜连轴转。她出院两次,又复发两次。其实她的病根本就没救了,纯粹靠花钱吊着,我不仅一点积蓄都没有,还欠了一身网贷。”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后来我就不再盼着她能治好了,我坐在病床边,我盯着她,我心里在盼着,她到底什么时候死!只有她死了我才能解脱!
我知道她把我养大不容易,也知道她去商铺讹钱、捡垃圾卖,都是为了将我养育成人。她一个无知农妇,又有多少选择呢?我应该孝顺她,甚至都不配说什么她连累我。
可是……我不想这样活着啊!我宁愿没存在过这世间,如果我过得痛苦,我能不能埋怨她呢?她是不是得负责呢?
可是她负责不了,我恨她,也是我无法控制的。
什么亲情不亲情的,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她得的哪里只是癌症?分明是穷病、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