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下意识轻揉了下眼睛，她不想让谢予淮察觉到她哭过。
谢予淮迈出的步子黏在地板上，膝盖像是被千斤压着。他走到床边，掌心扶着她的后脑勺，慢慢将她纳入怀中。
苏沅阖上双眸，极力掩饰内心的动荡，她垂着的手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抬高，一点点地攀上他的背。
谢予淮舒展开蹙成团的眉头，含在嘴边的话像是挣扎了许久。
“苏沅，对不起。”
怀里的人很轻很轻地颤了下，谢予淮收拢长臂，却又在一霎那间松开了些。
“先把身体养好。”
苏沅睁开眼睛，视线转落在他的后脑勺，她伸出手缓慢地触碰那里，难忍的情绪腐蚀着她的心脏。
清晨的医院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寒凉，尽管谢予淮在身边，苏沅仍感受不到温度。
这个拥抱饱含了太多无法说出口的心悸。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
苏沅躺在病床上，缓缓抬起手。
谢予淮弯下腰，掌心握住她微凉的指腹，“下午做个全身检查。”
“不要了吧。”苏沅呼吸一紧，条件反射地拒绝，着急的言语带着几分不耐，“为什么要做检查？”
谢予淮低声安抚她，“听话，好吗？”
苏沅眼皮跳动，绝然道：“我不想做。”
“我陪着你做。”谢予淮眼底透出心疼，语气放轻，“不怕，我陪着你。”
“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后续我们根据医生的建议看怎么调理。”谢予淮牢牢扣住她越发冰凉的手，难哑道：“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苏沅的思绪全在心理检测那，这会的她渐渐放下满心的躁郁，全面检查哪有包括心理检测的。
谢予淮艰难呼出一口气，“我来安排，可以吗？”
“那好吧。”
苏沅泰然的收回目光，温温吞吞道：“你忙你的，不用来回跑，苏苏和雪儿都在，而且医院里全是专业的医生护士。”
谢予淮眉峰间夹杂着一丝苦耐，“没什么要忙的。”
苏沅看向别处，话锋陡转，“那些姑娘们愿意站出来吗？”
谢予淮的眉心折起冷冽的弧度，只不过下一秒，他敛眸，双手覆在苏沅肩上，一字一顿道：“放心，我来处理。”
苏沅相信他，永远相信的那种。
她咬着唇瓣，过了一会，说：“昨晚我与裴义冲突时。”
她的声线轻灵，却很清晰，“撞到了腹部。”
谢予淮把她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他艰难地咽下一口气，口吻冷峻，“我跟你保证，他出不来。”
“嗯，我信你。”
中途，谢予淮出去了趟，准备差人送岑雪和白苏回去。
顾州知拿出车钥匙，揽下活，“别让李智跑一趟了，我来。”
白苏冷漠拒绝，“不要他送。”
谢予淮尊重她们的意见，“我来安排。”
岑雪拉了把白苏，她看向谢予淮，“不早了，先这样吧。”
而后岑雪拉着白苏走在前面。
顾州知拍了拍谢予淮的肩膀，“天亮我再来。”
“苏沅需要静养。”
顾州知贫笑，“我在门口坐着。”
谢予淮言语犀利，“有点数。”
顾州知提起右臂，挥了挥，“明白。”
三人同乘电梯下楼。
顾州知的车在地下停车场。
出了电梯，岑雪直说：“我们在门口等你。”
顾州知心里忐忑，“我尽快。”
岑雪和白苏往前走了点，待看不到顾州知的身影。
白苏忍不住问：“雪儿，咱们干嘛让他送？”
即便已经进入四月，清晨的风却带了一把锋利的刀刃，吹到肌肤上，刮得生疼，无形中生出哀凉。
“有些话要趁早说。”
白苏跨抱住岑雪的手臂，“跟他说明白，别让他缠着你，早干嘛去了，现在在这演深情啊！”
岑雪勾唇而笑，“我们苏苏现在挺厉害啊。”
白苏意识到今晚的过失，她后知后觉地讲出拿包打谢予淮的事。
讲完，她万分愧疚道：“我是不是给沅沅惹麻烦了？”
岑雪简而言之：“不会。”
白苏没谈过恋爱，对待情感不仅一片空白，还有种天生的钝感。
“那就好，我当时真的是糊涂了，我一看到谢予淮和顾州知，我就气不打一出来。”白苏神色黯然，“难道他们没有错吗？”
“苏苏，感情的事很难评出对错。”岑雪的视线转向停车场出口，语调裹挟着淡淡的寒，“倘若沅沅的孩子在，也许她和谢予淮的结局会不一样。”
白苏愣了一拍，“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
后人和旁观者多数时候也未必比当事人看得清，说再多已无济于事，已成死局的棋，任谁都无法解开。
不重要了。
白苏：“你是不是也怕沅沅过不去？”
岑雪：“从前那么难，她都熬过来了；现在，她不会的。”
“是啊，沅沅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
顾州知先送的白苏，车子驶离白苏所住的小区，顾州知透过后视镜观察多年未见的人。
在他还未开口，岑雪淡声，“开车不要说话。”
顾州知勾了勾唇，按捺下太多的言语，应：“好。”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停车位，岑雪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顾州知一惯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惊慌失措，“雪儿，我······”
岑雪释出一声冷凉的笑，打断，“顾州知，大家都不小了，不再是那个为了情爱可以奋不顾身的人，你我之间，始于六年前终于六年前。”
“六年能改变一个人的所有，六年它不是一个精准的数字，是一段漫长的行程。”岑雪收眸，目视前方破晓的天际，“我不是为你回国，我是为了我自己。人都要向前看，没有谁该在原地等着谁，也没有谁一定会原谅谁。”
顾州知准备好的话全然堵在嗓子口，最后只剩一句，“雪儿，你听我解释不要孩子的事。”
岑雪嘴角滑过苦涩，“顾州知，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会听你的解释？”
“雪儿，是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