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结着薄霜,她搀着母亲的手臂,鼻尖萦绕着巷口炸油条的香气,脚下却踩实了母亲纳的千层底布鞋。
\"妈,您看这家猪肉铺的肉,后臀尖泛着油光,刀口处肉色像桃花瓣似的。\"颜简韵踮脚指着案板上刚卸下的半扇猪,白雾般的热气从猪腔子里冒出来,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水珠。
屠户老张头听见这话,叼着烟卷从后院晃出来:\"颜家丫头好眼力!这头猪是今早现宰的,喂的是咱后山野菜拌玉米糠……\"
\"张叔,后臀尖按老规矩给我留十斤。\"颜简韵打断他的话头,从棉袄内袋掏出个蓝布包,指尖一捻就数出二十张粮票,\"再搭两根肋排,要第三到第五根中间的,那儿肉最嫩。\"
阮秀秀惊讶地望着女儿利落付钱收货,记忆里那个追着猪崽跑的小丫头,此刻正和老江湖屠户你来我往讲价。
集市喧嚣中,颜简韵的麻花辫在风里轻晃,发梢扫过沾着晨露的芹菜摊,惊起卖菜大娘一声笑骂:\"简韵丫头,又拿你妈教的那套砍价法子唬人!\"
回程路上,颜简韵把肋排用油纸包好塞进母亲背篓,自己却抱着那十斤后臀尖不撒手。
路过供销社时,她突然拽住母亲衣角:\"等等,得买两斤粗盐,要井盐不要海盐。\"
见母亲要掏钱,她忙按住对方的手:\"我发工资了,这钱该我出。\"
堂妹早早在院门口张望,见她们回来就蹦跳着迎上去。
颜简韵把盐袋子往石磨上一搁,指挥妹妹烧灶火:\"先炒盐,要文火,等盐粒泛黄了再加花椒八角。\"
说着自己已舀了半瓢井水,将后臀尖细细抹洗三遍,刀尖沿着肌理划出菱形花刀。
\"姐,为啥要划这么深?\"颜小棠凑近灶台,被热气熏得直眨眼睛。
\"腊肉要入味,全在这刀口深浅。\"颜简韵将炒好的盐料均匀抹在肉上,指尖力度恰到好处,
既不戳破肉皮又让调料渗入肌理,\"咱家地窖温度刚好,挂足四十九天,开春带去城里吃正合适。\"
腌好的这天,颜家地窖飘出奇香。
颜简韵踩着梯子取下腊肉时,正巧堂伯来借梯子修屋顶。
老人抽着鼻子在窖口转了三圈,最后拗不过馋虫,用半斤花生糖换了块巴掌大的腊肉。
晚饭,那盘蒜苗炒腊肉被堂弟们抢得筷子打架,颜博抿着酒笑骂:\"简韵这丫头,连腊肉都腌得比别人精明。\"
颜简韵蹲在樟木箱前,将叠得方方正正的藏青布袄又抚平一遍,衣襟处用同色丝线绣的忍冬花纹在晨光里泛着微光——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给母亲缝的新衣。
\"姐,这包袱皮都磨边了,咋不用我新买的碎花布?\"堂妹抱着个粗陶罐蹭过来,罐口用红绳扎着腊八蒜,蒜瓣在醋汁里泡得翠绿透亮。
颜简韵接过罐子塞进藤编行李箱,指尖在箱底暗格里轻轻一按,\"咔嗒\"轻响,颜简韵的行李也就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