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言才说出一个字，便听到对面一声撕破长空的厉声传来：“等一下！”
一众人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楚州兵自动从两侧分开。
火把之下，凌宴将手中的刀抵在自己脖子上，脸上是恨，更是怒，亦含着赴死的决绝。
他的身侧，是那位护着幽冥鬼葵一路从盛京，飞奔而来的五皇子府幕僚。
他的身上全是血，很明显是一路的出来的。
“我凌宴在此！”
顾星言挥了挥手，身后数千弓箭手绷紧的箭弦微微松了一分。
“九王殿下，是我凌宴对不住你，请给我一刻钟时间。”
顾星言抬手：“五殿下，请。”
李双晚深深闭了闭眼，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也慢慢落下。
看向父亲时，带了一丝埋怨。
李元乔就在父亲身边，一把打落了他手中的刀，脚一踹，刀飞进了河里。
李淮英心疼：“刀又没错，是把宝刀啊。”
李元乔狠狠地哼了他一声。
李淮英自知不占理，赶紧从红霜手上接过夫人。
朱安禾被杨洛弄醒了，看到自己此刻自己被丈夫抱着，泪哗哗直流。
她知道错了。
那天她被挟持，决绝赴死时，老英的心情便是刚才自己的心情。
朱安禾紧紧抱住了丈夫。
河对岸。
凌宴冷眼扫向马上二人。
二人吓得从马上滚下来，往凌宴跟前冲了两步，看到他把匕首往脖子上逼近一分，刀刃按进肉里，血都渗了出来，又吓得赶紧后退三步。
“于光深，虞集，看清楚了，你们若要逼李大将军自刎，那我凌宴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于光深急得跺脚：“五殿下……您，您糊涂啊！”
“糊涂的是你们！”凌宴气得浑身发抖，厉喝：“今天你们这做派，不是在逼九王爷做选择，而是在逼我北晋选择今天亡，还是明天灭！”
“与其让大梁的大军踏平北晋，让我凌宴做个被万世唾骂的亡国奴，不如现在死了，还能留一丝体面。”
“你们一个个的都得当北晋的千古罪人，亡国奴，谁也逃不掉！”
于光深和虞集二人吓得直跺脚，本来那天五殿下就不该说这话！
凌宴视线死死盯在于光深脸上：“于光深，我知道父皇给了你免死金牌，非谋逆之大罪可免一死。但……”
他的声音含着冰渣，扫了二人身后的千军万马一眼。
“你若敢再进一分，本皇子立即割断自己的脖子，你若不信，大可一试！逼死皇子，等同谋反，我凌宴今天倒要看看，是你九族人的脖子硬，还是我凌宴割断喉咙的速度快！”
刀压在脖子上。
火把将他的脸映得发白，细密的血珠冒出来，更是让人从脚底心寒到头顶。
他们比什么时候都相信，五殿下是做得出来的。
于光深吓得脸色惨白一片，浑身直打摆子。
一边是不可违抗的圣旨。
一边是唯一所剩的皇子。
他真是造了大孽了，遇到这种事。
月亮终于冲破层层云雾，慢慢地在众人头顶探出一颗脑袋，然后一点点挣脱枷锁，最终全部跳了出来，高悬于天际。
快子时了。
凌宴见他还不松口，又加大了力道。
鲜血已经将领口染得血红。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后退，本皇子立即死在你面前！一……二……”
“退退退……五殿下，老臣，老臣领命，这就退……您，您还是快把刀放下吧。”
于光深都快急哭了。
他这一刀若真切下去，也不必等皇上的圣旨来了，他可以自己个儿把脖子现在就抹了。
凌宴冷笑，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刀，而是朝岸边的船走去：“本皇子亲自送药！”
他不信他们。
于光深递来匣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被凌宴一把打落：“于光深，你是嫌北晋亡得不够快，是吗！还敢把你手中的毒药给本皇子！”
蠢东西！
于光深浑身颤抖，噗通就给跪了：“五殿下，老臣，老臣知错了……”
幕僚护着凌宴上了船。
虞集怒瞪着他，不用说也知道，五殿下能从楚州知守府逃脱，定是此人的功劳！
幕僚视若不见。
船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对岸。
上船后，凌宴就扔了抵在脖子上的刀。
双手托着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递到顾星言面前：“抱歉，九王爷，是我凌宴的错，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
顾星言淡笑一声，一手接过匣子的同时，另一只手指了指天上的亮月：“五殿下很守时。”
凌宴大笑，抬头间，就见那月亮突地似跳了一下。
子时已过。
杨洛扔给他一个瓷瓶：“快上药吧，再让血流下去，我怕你会血尽而亡。”
凌宴笑着接过，道：“有洛神医在，阎王爷都不敢收我凌宴的命。”
杨洛从顾星言手上拿过匣子，立即回了身后的营帐。
里面，那三味药皆在，一应都已经准备齐全。
李双晚也跟着进去，心如雷鼓，盯着杨洛将匣子打开。
一股奇特的异香顿时弥漫在整个帐内，又透过门缝往外散去。
杨洛朝她点头：“没错，是幽冥鬼葵。”
越珍贵的药，制作越简单，只需放于熬药罐里，小火温炖即可。
半个时辰后，药已经熬好。
杨洛小心地将药均匀分成三小碗。
并不像别的中药那般，黑乎乎的药汁。
反而十分清澈，闻之有股淡淡的清香。
李双晚和杨洛以及红霜，各拿着一碗出来。
营帐外，围着一堆人，均十分紧张得盯着她们手中的碗。
李元乔狠狠咽了咽口水：“成，成了？”
崔景玉嗤笑一声，翻个白眼：“没瞧着她们仨在笑吗？笨死了。”
李元乔瞪他一眼，轻声哼哼，所以说，他做不成自己的妹夫，那是有原因的。
梁天佑盯着那三个碗，分得还挺均匀。
顾星言从李双晚手上接过药。
舒文博直接便朝红霜走了过去，目光落在她不敢看自己的脸上，从她手上拿过碗时，手指有意无意地从她的手背上拂过。
红霜脸涨得通红，见她拿稳了，赶紧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