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兰老岛,纳卯妖城。
晨雾尚未散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一艘艘运奴船已经驶进港口。
海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人类尸骸,尸骸上爬满了螃蟹,海鸥在空中不断旋飞,试图寻找空间分一杯羹。
海风裹挟着尸骸腐烂时的血腥味,粪便的恶臭与海洋的气息,令人作呕。
码头的木栈道被海水浸透,散发着咸湿味道,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一群群人类奴隶被推了下来,他们赤身裸体,皮肤被烈阳晒成了深褐色。
手脚都被麻绳绑着,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稍微走慢一点,浸过盐水的皮鞭立马抽了过来。
女人和孩童低声痛哭,哭声虚弱又断断续续,她们大多裹着破旧的麻布,浑身上下满是被施虐的痕迹。
这些百姓来源于中南半岛上的附属国,绝大多数是国内的罪犯,少部分则是普通的贫苦百姓。
炎洲之会后,南海各方势力同意开启食月计划。
各方势力分工明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允许坐享其成。
妖魔们出人力,分到了苦差事,诱敌深入,将北海大军引到纳卯妖城。
附庸国的各国王室不愿意出兵,愿意出物力,负担了收集祭品的工作。
炎洲仙坊同样出物力,提供所需的天材地宝。
交州的世家大族出人力,负责派出族人释放食月七海怪的工作。
食月七海怪是荒兽后裔,身体里流淌着荒兽之血,虽然稀疏淡薄,那也强横无比。
即使是交州的各大家族,也没法控制这些庞然大物。
因此要举办虫祭,利用大量人类祭品繁育炎洲二十四奇虫之一的青玉妖蝗。
这种妖蝗在若虫时无法飞行,只能跳跃,味道鲜美,蕴含着大量的营养,是海怪们最喜欢的食物。
在上古之时,常常有海怪为了捕食青玉妖蝗的若虫强行上岸,破坏陆地的情况发生。
若虫食用人类,利用人类的血肉快速长大,以吸引食月七海怪到来。
按照交州世家大族的安排,诱敌深入和繁育青玉妖蝗同时进行。
当北海大军抵达纳卯妖城之时,释放海沟里的食月七海怪,将食月七海怪引到纳卯妖城,摧毁北海舰队。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一本万利。
若是成功则解决南海炎洲之围,若是失败,交州世家大族们不过损失些钱财而已。
既避免了和强大的北海舰队正面交锋,也阻止了在交州本土作战。
一箭好几雕!
一个老妇人突然挣脱脚上的束缚,冲向海边,嘶哑地喊着无人能懂的中南半岛方言。
她刚跑出几步,便被七八支箭矢击中,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坠入海里,激起一片血色的浪花。
岸边的贩奴修士们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哄笑,吹着口哨打赌她的尸体多久会被螃蟹啃食干净。
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突然跪倒在地,死死抱住栈道的木桩,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却被贩奴修士们用短棍猛击后脑,瘫软后被拖向前方。
青玉妖蝗的若虫并不挑食,刚刚死去的尸体它们也吃。
少年的尸体被拖到喂食区,和捆绑好的奴隶们放在一起。
这些贩奴修士们心理扭曲,故意不堵住奴隶们的嘴,听着他们的哀求和谄媚话语,笑得前仰后合。
巨大的木系阵法笼罩着纳卯妖城,整座城市已经千疮百孔,地下洞窟密密麻麻,遍布四处,如蜂巢一般,看得人头皮发麻。
整个区域都被青玉妖蝗的若虫们挖空,时不时有十几米长的巨大若虫从洞窟中钻出,抢夺血食祭品。
这种奇虫形似放大版的蝗虫,通体翠绿,体内灵气充盈,它们什么都吃,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见到则饥荒至矣。
少年的尸体被扔进阵法之中,若虫们并未开始争夺,反而猛地跳起,跳到几百米高的高空,想要撞开阵法,冲到阵外。
阵法之中亮起道道绿光,像是绿叶一样轻飘飘地抵住若虫们。
若虫们跳了一阵,始终无法挣脱,顿时气急败坏起来,来到少年尸体面前,巨大的口器一咬,将少年尸体啃食一空。
一旁的奴隶们吓得毛骨悚然,拼了命地磕头,祈求,希望贩奴修士们能饶恕他们。
贩奴修士们让他们在阵法旁站好,一字排开,随后将交州世家大族的少爷们请了出来。
少爷们手持长弓,弯弓搭箭,对准他们射箭。
中者无比惨叫着落入阵法之中,成为青玉若虫的食物,射中他们的少爷们则欢呼雀跃,赢得奖品。
没有射中奴隶的少爷们则垂头丧气,将法宝密集悉数送出,将怒火发泄到奴隶身上。
用出千百种狠毒的手段,将他们折磨得奄奄一息,再扔进阵法之中。
百姓们哭爹喊娘,不断念经,希望着崇拜的满天神佛能赶来救下自己。
凄厉的惨叫之声引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在一道光华之中现身,却是一位中年道人的模样。
看了半晌,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阵边,贩奴修士和世家公子们却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听到百姓们口中祈求天神下凡,念诵那些熟悉的名字,他一阵叹息,精神一阵恍惚,好半天才恢复过来,轻声道:
“那些家伙已经死亡了,可叹,当年我们拼死一战,就是为了后辈儿孙能平安幸福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一切终究是幻影,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历史中从来学不到任何教训。”
“这才过去多久,人类又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他感慨了一阵,大踏步走入阵中,阵法师和青玉妖蝗的若虫们同样毫无察觉。
观看了半晌,他笃定地说道:
“看样子,又有蠢货要释放食月七海怪了,这群白痴根本不知道海怪的恐怖。”
“这次的海怪之乱,又有谁去镇压呢?”
他沉吟良久,回到千里之外,来到一座深深藏于山腹之中的破败道观里。
走到一尊似魔非魔,似神非神的破败雕像前,沉默着走了进去。
半晌之后,雕像猛地睁开眼眸,双目中的精光霎时将整座庙宇照亮,脸上的泥塑灰尘扑簌簌地直往下落。
它缓缓起身,走出破败道观,一路向海军陆战队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