牂牁郡(读作赃科),鄨(读作匕)县(今贵州省遵义市)。
天刚蒙蒙亮,月明如水。
鄨县首领王九变从衙门的黑漆门中走出来,沿着北墙下的阴影,走向北门。
沿途遇到的百姓们,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县太爷,听闻北海大军打过来了,是真的吗?”
“是啊,县太爷,咱们能打过北海大军吗?”
“我儿子在县兵之中,唉,这可怎么办?”
面对百姓的询问,王九变面色如常,和颜悦色道:
“安心生活,无论输赢,都不会惊扰到你们。”
“老七,安心做你的豆腐吧,有闲心关心国事,还不如关心你家丫头能不能嫁出去。”
“太姥,有我在,你怕什么?”
轻而易举地应付众人,王九变闲庭信步般走出城门,王家部曲已经集结完毕。
少族长王鸿沿着马道如流星般飞驰而下,跟在父亲身后。
王九变双目一厉,冷声道:
“我昨夜和你说的,你记好了没有?”
王鸿目光复杂,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就被王九变阻止。
“想要度过危机,就按照我说的做。”
他袍袖一甩,带着族人们来到金顶山下,驻扎到咽喉要地,将旗帜展开。
面对空中,灌木丛中的妖魔斥候,他大喝道:
“我乃鄨县县令,守卫县城乃是我的本分,速去告诉你家主人,前来应战。”
很快,山路尽头传来一阵履带声响。
青面斜躺在最前方的一辆坦克车上,翘着二郎腿,撇着嘴,满脸不屑地看着王家部曲。
“你就是鄨县王氏的族长王九变?素闻你德才兼备,断案公正,雷厉风行。”
“临行前主公特意交待我,只要你肯投降,就绝不会伤害鄨县王氏。”
王九变目光一瞪,杀气腾腾,大吼道:
“我王家乃南中大族,岂能屈身事贼?我儿,替我出战,这一战许胜不许败。”
王鸿虎吼一声,震得四方皆响,手持镔铁狼牙棒,骑着黑马,越众而出。
他口中哇哇怪叫,狼牙棒转动如轮,龇牙咧嘴道:“哪个前来受死?”
青面环顾四周,将铁寒叫了出来,派他出战。
半晌之后,铁寒扛着金槌坊走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周身上下气血激荡。
澎湃的生命能量引动周遭灵气的暴动,隐隐有大江大河之声。
王鸿顿时脸色一变,忽然眼珠一转,喊了一声慢来。
“且慢,我有话说。”
“北海贼人,我听说你们那里有座北海书院,教导你们这些泥腿子学习武艺。”
“你们懂什么叫上乘武艺吗?”
王鸿话音未落,不等铁寒答话,自顾自地练了一套烈火燎原棒法。
此套棒法一共有八十一路,法法不同。
空中只听呜呜破空声响,整个人裹在漫天棍影之中,隐隐有霹雳之声。
铁寒顿时一阵皱眉,两人死斗,最怕敌人知晓自己的手段。
王鸿怎么故意将他的手段亮给自己?
咦,他怎么对着自己挤眉弄眼?莫非是看上了自己,要表演“川剧“?
自己也不是小白袜,大圆脸,络腮胡啊?
铁寒粗中有细,心中一动,低声对着金槌坊说道:
“一会儿对战之时,你先收着点力,对方恐怕有话说。”
金色大锤上现出一张雷公脸,瞥了王鸿一眼,低声道:
“此人没有杀气,打得挺热闹,看起来完全不想动手。”
王鸿练完八十一路棍法,哈哈大笑道:
“看到没有,北方的野人,这才叫上乘武艺。”
王家部曲之中,响起了一阵喝彩之声,声音如雷,皆是吹嘘之语。
王鸿大喝一声,舞动镔铁狼牙棒,势如猛虎,冲了过来。
看似凶狠无比,却并不用力,铁寒一愣,也不用力,和他在阵前斗了起来。
两人转灯般厮杀,打得尘土飞扬,从远处看,激烈无比。
斗了三十多个回合,王鸿用镔铁狼牙棒架住金槌坊,低声道:
“北国将军,速速擒我回去,莫要声张。”
铁寒面无表情,轻轻一砸,将王鸿手中兵刃砸飞,轻舒猿臂,将他夹在腋下,就往阵中跑。
从远处看,如生擒活拿了一般。
王九变见自己的儿子被敌人擒住,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喜色,脸上却表现得惊恐万分,凄厉大叫道:
“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将少族长抢回来。”
王家部曲们如梦方醒,呐喊着冲杀过来,北海士兵们乱枪齐发,子弹如飞蝗一般。
更有坦克车一字排开,火神机枪对着他们扫射。
王家部曲被打得抱头鼠窜,王九变一声令下,连滚带爬逃回县城。
远处的荒山之上,两位道士打扮的妖魔正在观看着这场大战,一妖面如锅底,一妖发似朱砂。
见王鸿战败,王九变逃回县城里,黑面之妖忍不住咒骂道:
“汉人果然没用,既自大又愚蠢。”
“王鸿的手段我是清楚的,纵使不敌,也不会这般被生擒。”
另一妖急道: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走快走,向主公禀报。”
两妖施展了一种神奇的遁术,借助草木之灵,飞速向前滑行,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寒将王鸿生擒至阵中,扔到旌旗之下,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青面奇道:“这是何计?难不成想要借机刺杀我吗?”
王鸿连忙跪倒,轻声道:“大帅,实不相瞒,我父亲不愿和北海王为敌,想要投降北海。”
青面一愣,眨了眨眼睛,奇道:“既然想要归降,何必鬼鬼祟祟?”
王鸿轻声道:“大帅有所不知,南中之地和华夏其他地方迥然不同。”
“我等汉人是少数民族,蛮夷人多势众。”
“在鄨县,就有一个蛮夷大族,名曰叟夷,皆曲头木耳,环铁裹结,火深目长身,面黛色而白齿,极其勇猛擅战。”
“他们的首领名曰小丹叶,小丹叶的父亲妥阿哲亡于巴渝夜宴斗法之中。”
“小丹叶要报父仇,必然向北海出手。”
“若是我王家公开投降北海,则鄨县乡镇村庄中的汉人们必死无疑,我的族人们也会被杀死,祖产也会被毁掉。”
“因此想了诈败投降之法,前来帮助大帅,降服叟夷。”
青面奇道:“为何不提前派心腹人来说?两军阵前刀剑无眼,一不小心把你打死岂不是白死了?”
王鸿低声道:
“大帅容禀,且兰龙氏也是蛮夷大族,并不放心我们王家,因此常派人监视,王家族人之中也有细作。”
“若是派出心腹之人,必然被其察觉,反而会提前暴露。”
青面眼珠一转,笑道:
“既然做戏,那就做全套,来人,将王鸿衣甲脱下,吊在辕门旗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