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离开后,清寂阁的厢房里恢复了死寂。
我依旧坐在硬板床上,一动不动,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番“疯狂”表演的余韵里。脸上夸张的表情缓缓敛去,只剩下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演戏,尤其是对着杨戬这种对手演戏,极其耗费心神。
每一句话的语气,每一个眼神的转变,甚至肌肉的颤动,呼吸的节奏,都需要精心设计,既要符合“李安如”此刻应有的心态——绝望、仇恨、贪婪、偏执、卑微的野心——又要恰到好处地埋下钩子,引导他的思路朝着我想要的方向去。
刚才那番“交心”,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我真的是因为渴望权力地位才投靠杨戬?不,复仇才是唯一的驱动力。但“渴望权力”这个动机,比单纯的“复仇”更符合杨戬对人性阴暗面的认知,也更容易让他产生“此人可用、可控”的错觉。一个被仇恨和野心吞噬的傀儡,比一个纯粹的复仇者,看起来更“安全”,也更“有用”。
至于建议杨戬打西天的主意,用佛国上下填补“剥离”天庭的材料缺口……这更是一剂猛毒。既迎合了杨戬可能存在的、对更宏大力量的觊觎,又将矛盾的焦点彻底引向西天,并暗示了一条极其残酷但似乎“可行”的路径。这会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不断促使他采取更激进的对西天策略。
杨戬最后那句“需从长计议”,没有明确赞同,但也没有反对。以他的性格,这就是默许,是开始认真考虑的标志。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去验证,去布局。
而我也需要时间,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接下来的几天,清寂阁的生活依旧。送饭,喝药,“调息”,偶尔在院中“茫然”踱步。但暗中的监视似乎松动了一些,那个独眼何管事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是完全的漠然,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审视。
我知道,杨戬在观察,在评估我是否“安分”,是否真的“认命”。
我表现得很好。大部分时间沉默,偶尔会对着院墙发呆,眼中时而流露出刻骨的恨意,时而又闪过一丝对未来的焦灼和渴望。我甚至“无意中”向何管事“透露”过一两次,对真君能收留我的“感激”,以及希望能早日为真君效力的“急切”。
又过了两日。
清晨,送饭的天兵不再是往常那个沉默的汉子,而是换成了一个面孔稍新、眼神更机灵些的年轻人。他将食盒放下时,低声道:“真君有令,巳时三刻,随我去真君神殿外候着。有事。”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只是微微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巳时三刻,我跟着那名天兵,离开了清寂阁,再次踏上了通往真君神殿的云径。手腕上的银环依旧冰冷,但不知是否错觉,它带来的压制感似乎减弱了那么一丝,仿佛在允许我动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气来维持行走。
真君神殿外,气氛与上次我来时截然不同。
殿前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神将、天官,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个个神色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感。许多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我,带着好奇、审视、厌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被引到殿外一侧的偏廊下等候,这里相对僻静,但也能看到广场上的情形。
没过多久,一阵悠远浑厚的钟声从天庭深处传来,连响九声。
朝会的时辰到了。
广场上的众仙神迅速整理衣冠,按照品阶和序列,鱼贯步入巍峨的神殿正门。杨戬也从殿内走出,他今日换上了一身更加正式庄重的银甲朝服,披着深紫色绣有星辰图案的大氅,眉宇间那道竖痕在晨光下愈发显得威严。他没有看我,径直汇入人流,走向大殿。
我被留在原地等候。
朝会持续的时间不短。我能隐约听到从大殿深处传来的、被阵法削弱过的争论声,时而激烈,时而低沉。偶尔有某个熟悉的名字或词汇飘出——“西天”、“虚空”、“大阵”、“生魂”、“背盟”……
看来,杨戬动手了。他选择在朝会上,将我提供的“情报”,至少是部分,抛了出来。
我站在廊下,垂着眼,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心中却在快速盘算。
杨戬选择在朝会上发难,目的是多重的。第一,正式将西天的“阴谋”摆上台面,形成舆论压力。第二,试探玉帝和鸽派神仙的反应。第三,团结和激励鹰派势力。第四,也是对我的一种公开“亮相”和“背书”——看,这个曾经的幽冥大帝,如今是我麾下揭发西天阴谋的“证人”。
至于我在这场朝会中会被如何“使用”,很快就会揭晓。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
大殿内的争论声渐渐平息,随后,有仙官走出,高声宣召:
“传——前幽冥之主李安如,入殿觐见!”
声音在广场上回荡。
无数道目光瞬间集中到我身上,如同实质的针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混合着虚弱、惶恐、但又努力维持一丝“前冥帝”尊严的复杂表情。整理了一下依旧破旧但被法术勉强清理过的衣衫,迈步,朝着那扇通往天庭权力核心的大门走去。
踏入凌霄宝殿的瞬间,浩瀚如海的威压和璀璨夺目的神光几乎让我窒息。大殿极高极广,雕梁画栋,云气缭绕,两侧站立着密密麻麻、气息或渊深或凌厉的神仙官将。最前方,高高的御阶之上,祥云托举着一座恢弘的宝座,玉帝端坐其上,面容笼罩在朦胧的祥光之中,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感受到一股浩瀚、威严、至高无上的气息。
杨戬站在御阶下方左侧靠前的位置,身姿挺拔,面色平静。哪吒站在他对面不远处,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桀骜和躁动。太白金星、托塔天王李靖、王母娘娘麾下的女仙官领班等重量级人物,也都各列其位。
我被引到御阶之下,距离玉帝宝座约有百步之遥的空地上。
“下跪之人,报上名来。”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来自御阶旁一位手持玉笏的老仙官。
我依言跪下,以头触地:“罪臣……李安如,叩见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沙哑。
“李安如。”玉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二郎显圣真君适才奏报,言你身遭西天大劫,侥幸逃生,并带来关乎三界存亡之紧要消息。朕且问你,真君所奏,西天暗中研发‘彼岸莲台’之阵,以人间生魂、冥界阴魂为祭,意图割裂佛国,独善其身,更设下陷阱,致使你冥界崩毁、人间失联、虚空灾祸转移至灵山之上……此言,可否属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悲愤与痛苦,声音却努力保持清晰:
“回禀陛下……真君所言,句句属实,皆为罪臣亲身所历,亲眼所见!”
我将之前在真君神殿对杨戬说过的那套说辞,以更简练、更富煽动性的语言,当众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西天的主动接触、诱惑与欺骗、阵法的邪恶本质、黑疫使的牺牲、以及最后灾难的惨烈后果。说到动情处,声音哽咽,眼中含泪,胸膛那伪造的“道伤”似乎也随之隐隐作痛。
当我说到“人间冥界,感应全无,恐已……遭西天毒手,生灵涂炭,界域凋零”时,大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低低的议论声。
“荒谬!” 一个清越但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我循声望去,是一位站在太白金星身后、身穿月白道袍、面如冠玉的中年仙官,乃是鸽派中颇有影响力的“青华大帝,“李安如!你乃戴罪之身,幽冥余孽,如今狼狈来投,焉知不是与那西天合演苦肉计,意图离间我天庭与西天盟友关系,搅乱三界大局?你所言之事,匪夷所思,有何凭证?!”
他的质疑,代表了相当一部分鸽派神仙的态度——不信,或者不愿相信。
我尚未开口,另一个火爆的声音就炸响了。
“放屁!” 哪吒一步踏出,指着他,眉心的火云纹都仿佛要燃烧起来,“李安如就算以前是敌人,现在也是个被西天坑得差点魂飞魄散的可怜虫!他有什么必要编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再说了,灵山上那个带着冥界气息的虚空大洞是假的吗?人间突然失去所有天道感应是假的吗?青华,我看你是被那些秃驴的香火供奉迷了心窍,还是骨头软了,怕事?!”
“三太子!请注意朝堂仪态!” 托塔天王李靖沉声喝道,但语气中也并未过多指责哪吒,显然对西天也并非全无怀疑。
“哪吒所言,虽显粗鲁,却不无道理。” 杨戬此时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杂音,“陛下,诸位同僚。李安如之言,固然需谨慎核实。但西天灵山之变,人间冥界之失,皆是摆在眼前、无法回避的事实。西天若心中无鬼,为何在灾变发生之后,对我天庭的关切和援助提议,始终闪烁其词,防备重重?甚至对其内部关于此事的调查,也讳莫如深?”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御阶之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要求西天放开所有相关区域的禁制,允许我天庭派出联合调查团,彻查灵山虚空大洞成因,追索人间冥界失联真相,并……索要其所谓‘彼岸莲台’计划的所有资料,以辨真伪,明是非!”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西天必须给出交代!”
以哪吒为首,一大批鹰派或中立但倾向于强硬的神仙纷纷出列附和。声浪一时压过了鸽派。
我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该我再添一把柴。
我再次重重叩首,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决然的凄怆,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陛下!诸位上神!西天所为,其心可诛啊!他们根本从未真心与我天庭同盟!他们暗中积蓄力量,研发那等可割裂世界、独立出去的邪阵,所图为何?无非是想要在虚空大劫来临之际,金蝉脱壳,独自逃入他们预设的所谓‘极乐净土’!而将整个三界的重担,将抵抗虚空的惨烈战场,全部丢给我天庭!”
我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密布,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未来:“他们一旦成功剥离出去,便是创造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佛门统治、不受天道约束、也远离虚空威胁的‘小三界’!届时,我天庭呢?失去了人间生魂愿力的持续补充,失去了冥界阴魂的轮回调剂,面对越来越猛烈的虚空侵蚀,我们拿什么去抵挡?只会被一点点吞噬,最终……步上冥界人间的后尘!陛下!此非危言耸听,此乃西天千年谋划、步步为营所指向的必然结局啊!”
我这番话,将西天的“自私逃遁”与天庭的“存亡危机”直接挂钩,极大地煽动了在场许多神仙,尤其是那些本就对西天无甚好感、或更加务实的神仙的焦虑和愤怒。
“李安如说得对!”
“西天这是要抽走三界的基石,让我天庭独自面对毁灭!”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声浪再起,这次连一些原本保持沉默的中立派,也露出了凝重和赞同的神色。
鸽派神仙们脸色难看,但一时间似乎也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驳理由。青华大帝张了张嘴,最终在玉帝那平静却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悻悻地退了回去。
整个朝堂,风向明显偏向了要求西天给出解释、开放调查的强硬一方。
我见好就收,不再多言,重新低下头,做出一副力竭虚弱、听候发落的模样。
御阶之上,玉帝沉默了许久。
那笼罩在祥光中的面容,无人能窥其心思。但大殿中那股越来越盛的、要求对西天采取行动的声音,他不可能感受不到。
终于,玉帝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决断:
“西天灵山之变,人间冥界失联,事关三界安危,不可不察。传朕旨意:着太白金星、二郎显圣真君,会同雷部、斗部、司法天神殿,组建联合使团,尽快前往西天灵山,面见佛祖,申明利害,要求西天开放相关区域,配合调查,并就‘彼岸莲台’之事,做出明确解释。”
“另,命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加强天界各处虚空防线,严密监控西天方向异动。各殿各部,整饬兵马,以备不测。”
旨意一下,基调便定下了:调查,施压,备战。
杨戬、哪吒等鹰派领命,声音洪亮。太白金星等鸽派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只能躬身领旨。
朝会至此,基本结束。
我被允许退下,依旧在偏廊等候。直到杨戬从大殿中走出,我才默默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返回真君神殿。
回到神殿,进入杨戬日常处理事务的偏殿,挥退左右。
殿内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杨戬走到书案后坐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手指轻轻揉着眉心,似乎在消化朝会上的信息,也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我垂手站在下方,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过了一会儿,杨戬才抬眼看向我,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弧度:“今日朝会,你表现不错。所言虽直白激烈,却正好戳中了许多人的隐忧。”
“全赖真君运筹,属下只是……据实而言,泄心中愤懑罢了。” 我低声道。
“据实而言?” 杨戬笑了笑,不置可否,“你今日所言,与那夜在我面前所说,基本一致。看来,你倒是没有在关键问题上,对我有所隐瞒。”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肯定,实则依旧是试探。
我连忙道:“属下既已决心追随真君,岂敢再有隐瞒?只是……”
“只是什么?” 杨戬目光微凝。
我露出犹豫的神色,斟酌着道:“只是属下这几日反复思量,总觉得……西天那个‘剥离’计划,风险太大,恐怕……未必是他们想象中那般美好。”
“哦?细说。”
“真君请想,”
我向前半步,压低声音,“西天费尽心机,想要脱离三界天道,遁入他们所谓的‘净土’。可是,脱离天道之后,他们那‘净土’靠什么维系存在?靠那些被他们当作材料炼化的生魂阴魂残存能量?靠他们自身佛力愿力?这些东西,真能完全替代天道法则的支撑吗?”
我脸上露出忧虑和怀疑:“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成功剥离出去之后,发现那‘净土’根本就是个无根浮萍,缺乏天道循环的滋养,会逐渐萎缩、崩坏呢?或者更糟,脱离天道保护的瞬间,就直接暴露在更加狂暴无序的‘域外’环境之中,瞬间被湮灭呢?这并非不可能!天道存在,固然有约束,有劫难,但同样也是一种保护,一种维持三界稳定的根本框架。贸然脱离,就像鱼儿离水,鸟儿折翼,后果难料啊!”
杨戬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眼神若有所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 他缓缓道。
“属下的意思是,” 我语气变得“恳切”,“对于天庭而言,眼下最稳妥、最有利的做法,绝不是去效仿西天那风险未知的‘剥离’计划,而是应该趁着西天计划尚未完全成功、甚至可能已经因为失控而焦头烂额之际,逼他们就范!”
“如何逼他们就范?”
“第一,勒令西天,立刻交出他们从人间冥界掠夺、藏匿的所有剩余生魂和阴魂!这些是三界的根基,不能任由他们私藏挥霍!第二,要求西天全面投降,放弃不切实际的‘独立’幻想,将佛国全境,作为抵抗虚空入侵的最前线阵地!他们惹出的祸,他们自己去扛!第三,西天必须交出‘彼岸莲台’大阵的所有研究资料和阵图,交由天庭审查研究,或许其中某些原理,能用于加固我天庭防线,甚至……找到真正解决虚空危机的方法,而不是这种饮鸩止渴的逃遁之法!”
我越说越快,眼中闪着“睿智”和“为大义着想”的光芒:“真君曾说过,虚空之患,并非无解。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将希望寄托在西天那个虚无缥缈、风险巨大的‘逃命计划’上?不如脚踏实地,整合三界残余力量,以西天佛国为盾,以天庭为主导,重新稳固防线,研究对抗虚空之道,重塑三界秩序!这才是长治久安之策啊!”
我这番话,听起来完全是在为天庭、为杨戬考虑,忧心忡忡,深谋远虑。将夺取西天资源、逼迫西天顶缸、研究其技术,都包装在了“稳妥”、“务实”、“为三界着想”的外衣之下。
杨戬听完,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赞同之色。
“你所言……甚合我意。”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剥离三界,风险莫测,确非上策。眼下,将西天掌控的资源和力量收归天庭所用,并让他们承担起应尽的责任,才是正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只是,西天绝不会轻易就范。今日朝会旨意,他们必会百般推诿,甚至反咬一口。接下来,免不了一番激烈交锋。”
我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真君所虑极是。西天定会否认一切,甚至可能伪造证据,反诬我等构陷。所以,属下以为,接下来的交锋,策略至关重要。”
“你有何想法?”
我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献计”的意味:“属下觉得,此次联合使团前往西天施压,我们的弟兄们……不宜冲在最前面。”
“哦?为何?”
“真君请看,” 我分析道,“我们与玉帝那边素来不睦,由我们强硬逼问,容易激起西天更强烈的抵触情绪,甚至可能让他们觉得,这只是天庭内部派系斗争,而非天庭整体的意志。反而可能给他们分化瓦解的机会。”
“那依你之见?”
“依属下浅见,” 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不如……让以玉帝陛下为首的鸽派神仙,或者至少是那些平日里与西天关系尚可、主张‘以和为贵’的神仙,来打这个头阵。”
杨戬眼神一动,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继续道:“在朝会上,我们可以用‘三界大义’、‘盟友责任’、‘查明真相以安人心’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极力主张彻查。甚至可以将话说得重一些,暗示西天若不配合,便是心中有鬼,便是背弃同盟,便是置三界安危于不顾……这些话,由鸽派神仙去说,或者逼着他们去说,效果会更好。”
“西天面对这些‘老朋友’的质问和‘大义’压迫,反应必定更加有趣。他们若断然拒绝,便会寒了鸽派的心,让那些原本还想为他们说话的神仙也无话可说。他们若假意配合,拿出一些篡改过的、无关痛痒的资料来搪塞……呵呵,这种幼稚的把戏,在如今这种情势下,谁又看不穿?只会更加坐实他们做贼心虚!”
我越说越顺畅,仿佛真的在殚精竭虑为杨戬谋划:“届时,调查团与西天之间的冲突,几乎不可避免。而冲突一旦发生……我们的力量,就可以作为‘后盾’和‘仲裁者’,进退自如。既可以借此进一步打压西天,也可以……观察鸽派在此事中的立场和表现,看看他们到底是真的顾全大局,还是……心里向着西天。”
我看着杨戬,语气诚恳:“真君,此乃驱虎吞狼,坐收渔利之策。既能最大程度逼迫西天,消耗西天,又能看清天庭内部某些人的真实面目。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此策实施的前提是,” 我露出忧虑,“天界目前面临的虚空危机,必须大致稳定,不能有大规模爆发的风险。否则,内忧外患齐至,局面恐将失控。”
杨戬听完我的长篇大论,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案几上画着无形的图案。
最终,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
“分析得不错。” 他缓缓道,“如今,天界各处虚空战场,虽有压力,但尚在控制之中。几个主要的前线战区,有各等将镇守,暂无大碍。天庭本部方向的虚空侵蚀点,规模不大,戍卫天军足以应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西天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自信:“既如此……便按你说的办。让太白金星他们,先去碰碰钉子吧。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我站在他身后,低下头,恭敬应道:
“是,真君英明。”
嘴角,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缓缓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计谋得逞的弧度。
火,已经点起来了。
接下来,就看这把火,能烧得多旺,能焚毁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