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塔楼之下已经站满了前来观赏求雨的百姓，他们各自拿着锅碗瓢盆守在下头，跪拜在地，齐声高呼“天师请降雨”。
楼听许垂眼看着这些愚昧，微微摇头。怪不得折澜一开始并不急着出手将曲零收服，如此一看，若真那么做了，恐怕这些百姓的反对也够她们麻烦的。
曲零换了一身装腔作势的衣服，手里提着求雨的幡出来，抬手下按表示安静，众人便都乖觉地不再出声。
“今日，吾乞求上天垂怜……”他手持招雨幡，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规律的步法，在塔楼之上来回走动。
下头的百姓满脸喜色，各自托着自己带来的容器准备接雨。
不多时，一阵大风吹来，平地卷起一片风沙，吹得百姓们纷纷挡着脸，天上的乌云也被风吹来，黑压压盖了满天。
楼听许惊讶它居然真的能求来雨，偷瞄折澜一眼，那人仍旧从容，长腿交叠坐在水椅上，手肘曲起，几根手指指着下颌，漫不经心地瞧着曲零的动作。
这从容的模样让楼听许更加在意，眼看着已经开始落下惊雷和闪电，她还真想看看一会儿折澜怎么阻止这场降雨。
下头的百姓已经开始展露笑颜，高呼“多谢天师”之类的话。
随着第三声闷雷滚过，天上居然真的落下雨来，楼听许看得真切，正要出声提醒折澜，便瞧见折澜指尖微抬，随即那些雨滴居然悬在空中，一滴也不肯落下。
雨滴密密麻麻仿佛钢针藏在云层之中，闷雷依旧，闪电依旧，大风依旧，乌云依旧，可就是一滴雨都不会落。
下头守着的百姓一开始还极为兴奋，可这干打雷不下雨的时间久了，也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曲零也举着招雨幡这阵纳闷儿——明明他已经完成了所有步骤，按照平时这会儿早该落下倾盆大雨来，怎么今儿一滴雨都没有？
他不信邪地重新开始求雨，依旧有大风，有乌云，有电闪雷鸣，可就是一滴雨也不曾见！
下头的百姓被这哐当哐当的雷震得耳朵都发麻，大风也把人吹得东倒西歪，举盆举得手都累了，也见不着雨，不禁低声质疑。
镇官赶忙安抚大家的情绪，而后仰着脖子朝塔楼之上大喊：
“天师大人！为何还不见雨啊？”
那位天师大人也找不着症结，拿着招雨幡手忙脚乱地不知该怎么办好。听到喊话，他强装镇定：
“今日司雨之仙不在此处布雨，三日后再来吧！”
他说完便心虚地先拿着招雨幡回了塔楼，有了这么个看似专业的解释，其余人总是唉声叹气，也只得再抱着盆回去。
楼听许看着曲零回了塔楼，对里头那些女子的处境不甚放心。他如今求雨不顺，难免会将气撒在那些人身上。
折澜自是看出她想做什么，颔首叫她去：“对旁的女子倒是十分关心。”
楼听许迈出去的一步因此卡在那儿，她回头看折澜，后者托着腮，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见她看过来，轻哼一声转向另一边。
把“我吃醋了”写在脸上，甚至写得满脸都是。
楼听许顿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多添了一句解释：“……她们十分不易。”
折澜偷笑，闻言紧跟着“嗯”一声：“是咯，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去哪儿，我怎拦得住。”
楼听许听后更迈不出去了，她停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折澜见状也不忍心再逗她，摆了摆手：“去吧，我知道你担心她们，保护她们也是我们该做的，不会怪你。”
楼听许定定看她几秒，见她并不似强装的大度，才点点头离开。
可她潜入塔楼时才恍然醒悟——我为何要那么在意她介不介意？对啊，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啊，为什么要担心折澜的想法？
怪不得她后来轻笑，岂不是被人家逗弄于股掌之间的自己很蠢？
楼听许闭着眼叹了口气——怎么她渡劫之后，反而多了些……狡黠？
正如楼听许所猜测的那般，曲零满心烦躁，回去翻过求雨的羊皮记载之后，确认自己的步法和口诀都没问题，更纳闷儿了。
他也没人可以请教一下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解决不了，烦闷之下便又召集所有人来前厅作舞取乐。
然而他才坐下，就被一道月白色光芒摄住神志，遣散了才聚集过来的人之后，沉默着回到卧室里一睡就是三天。
第三天早晨，他被外头请愿求雨的百姓们所敲的锣声惊醒，抹了把脸把人叫进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睡了三天。
现在说其他的也来不及了，曲零急急忙忙换上衣服，拿上招雨幡来到外头。
下边仍旧跪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和他们的盆，镇官见他出来，挥着手和他说话：“天师大人！三日已过，可降神通了！”
曲零随意点点头算作回应，百姓们随即自发保持安静，静等曲零动作。
此刻天清气明，半点没有要落雨的迹象，折澜和楼听许仍旧隐匿着身形等着曲零作法。
“今日，吾乞求天垂怜……”
熟悉的流程开始，曲零回忆着羊皮卷上的步伐，一步不差地踩着相应位置，不多时便招来了风雷电。
但因为有折澜在，这次的求雨自然仍旧是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却一滴雨都没有。
百姓们之中已经出现质疑之声，曲零急得汗都冒出来了，仍旧不见落雨。
“天师大人！这回又是怎么了？！”镇官大声问。
曲零急急给不出解释，想了半天，又搬出另一个借口：“今日不宜降雨！”
“降雨还有宜不宜的？”
“是啊，前几日说今天，今天又不成了。”
“难不成天师不会求雨了？”
“还是天师想要些财帛才肯降雨？”
议论之声使得镇官也十分摇摆：“天师大人！若要财帛，我等亦可拿出许多，只求天师大人降雨！”
曲零“啧”一声：“说了是今日不宜降雨，与财帛何干？”
他话音才落，折澜轻笑，指尖微点，便有许多雨珠落下，但只噼里啪啦几个呼吸，便又悬停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