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心里已经对童仁对的答案早有准备,但当我亲耳听到他指出被关在这间屋子的人就是萧楠枫时,我的内心多少还是有些震惊,于是我往那个怪人身前凑了凑,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此人双眼大得就像两颗乒乓球,鼻子则塌得厉害,嘴再大一点都能咧到腮帮骨了,一张扁平大脸乍看下更像蛤蟆而不是人,再加上其身上长满了的隆起的疙瘩,看久了是真的很恶心,很难想象,此人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自己伪装成一个可俘获万千少女心的美男子。
在我好奇的观察着萧楠枫的“美貌”之时,门外走来一人,童仁走到门前,他从那人手里拿来一个木箱子,这个箱子看着四四方方,颜色黑紫,闻着似乎是用泡过药酒的木材所做,味道很冲。童仁把这个木箱子抱在怀里,他走到我身旁,然后小心地把箱子放在地上,当他把木箱一侧的木板拉开之后,我看到在这个箱子里头,竟然放着一颗硕大的兽头。
这颗野兽脑袋上的味道难闻至极,尽管木箱的药味儿已经很大了,但也难以掩盖这颗脑袋散发的腥臊恶臭。大脑袋上有七八成的面积都被一片棕褐色的毛发所覆盖,五官看着像只猴子,或者是爬能到美国大王大厦顶端上的“金刚”,纵使已经死透,这东西的脸上依旧挂着一副狰狞凶恶的表情。
“这叫玃(jue,第二声,)猳(jia,第一声),是一种长相酷似猢狲的妖怪,体型小的叫猳,体型大的叫玃, 幼年时酷长相似狗,等再长大了点儿后,它们的外形就会变成儿童模样,到那时,这种妖怪就会时常出没于山野之外,吸引郊外路过的行人,尤其是小孩儿迷路上山,然后再伺机将其吃掉。”
“吃的人肉越多,这东西就长得越快,人肉吃不够,那就吃婴儿,这时候它们就会溜下山,将自己打扮成人的模样,然后挨家挨户的寻找孕妇,它们的吐息能让人致幻,待孕妇失去意识之后,它们便会剖其腹,剜其胎儿,随即将胎吃掉。”
“胎儿本就是阴阳交接之灵,可谓是人中肉丹,如果这妖怪吃多了,便能自行一法门修行,从而将其自身从猳变成玃,而被它们养在体内的胎灵怨魂则被它们炼化成更厉害的幻术迷药,而它们将会用这种东西继续祸害人间。 ”
我用脚踢了踢木箱里头的猴妖脑袋,一脸嫌弃的对童仁说道:
“我去,这东西还真够狠毒的哈,该不会,这颗大脑袋就是萧大帅哥的合神兽吧?”
童仁:“没错,就是他的合神兽,要不是凌掌门将其头颅一剑斩下,很难想象还有多少人家的孩子会被这怪物偷来吃掉。”
我瞪着眼前的萧楠枫,对其质问道:
“萧大帅哥,你老实交代,既然收这东西做合神兽,那是不是连你也吃了人肉?”
萧楠枫双眼垂地看着那颗大脑袋,在犹豫了几秒之后,他羞愧的轻叹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
我:“嚓!我看你这模样不会是吃人吃出来的吧?”
萧楠枫低头回答道:
“不是,我这是天生的,父母见我长这模样,还没满月就把我扔到了街道上等死,后来我是被一个收废品老头儿养大的,自打我记事儿时起,我就没见过哪个人睁眼看过我,小时候读书也只能是自己单拎一个座位在教室角落里,时不时还会在放学的时候造同学围着打一顿,我也有名字,但所有人都更爱喊我蛤蟆精。”
说着说着,萧楠枫眼泪便止不住的往外流,或许是心中的委屈被压抑得太久,如今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萧楠枫索性拿我和童仁当起树洞,把心中挤压多年的苦水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读书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比不上裤兜里揣着钢镚儿的人混得好,本以为我也会和那老头儿一样,永远活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谁曾想那老头儿临死前竟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破书,并告诉我往后可以靠这本书里的本事,耍猴混饭吃。”
“一开始,我也的确在街头耍了几年猴儿,这这年头,谁还有兴趣看这个?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赚点馒头钱,但我这模样,被吓到的人远比被猴儿咬的人多,不怕我的,又带一群人过来,非要把我拽去派出所,说我这是虐待动物,你们说,这个世道还给不给人留活路了!”
萧楠枫越哭越厉害,尽管嘴角已经剧烈抽搐,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含糊,但他还是止不住的向我的倾诉他的苦水,我倒是还能当故事听,但童仁却早已没了兴致,他严肃的的打断了萧楠枫对我俩的倾诉,直截了当的向萧楠枫问道:
“还是说点儿我们感兴趣的吧!比如你这一身引虫本事,又是跟谁学的?”
“那本破书里就有啊!”
萧楠枫激动的说道:
“我也是耍了几年猴儿之后才发现的,那本书最后一页下边的书皮里有夹层,我用刀切开之后,发现里头塞着一张发黄的白色绢布,上边用繁体字详细记载了大量关于白帝城耍猴儿人的引虫术修炼方式,起初,其实我也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去炼的,谁知道,当我真的把猳收为己用之后,才发现原来用它就能让自己变美! ”
“真的,真的!将这畜生的吐息凝为汁液之后,再抹尽全身,这样一来就能抻筋捏肉,改头换面!虽然这样做真的很痛,要维持这种美好的状态本身也有耗费大量的内息和体力,但只要能让我换张脸,换个全新的人生,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但是,这样做可是要杀人的……”
说到这儿时,萧楠枫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许多,他的脸也随之一下子变得阴沉铁青,他接着说道:
“杀人实在需要勇气,我不是不能,而是真的不敢再去尝试……”
童仁:“依你的意思,是说你为了改头换面,的确用引虫术杀过人,对吗?”
萧楠枫没有犹豫,他看着木箱子里的大脑袋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有过那么一两次,啊不,是两三次吧!我也不记得了,但每次让那猴子去杀人,其实我的内心还是很愧疚的,我不想杀人,真的不想!”
萧楠枫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和童仁,我能感觉得到,他在试图用他的语气和眼神来告诉我们,他并不是纯粹的坏人,但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对他更加反感。
童仁走进萧楠疯,对其继续问道:
“说说你是如何跟山鬼勾搭上的。”
萧楠枫:“因为她。”
童仁:“谁?”
萧楠枫:“就是你们口中的兰姐,当时她还不叫这个名,长得也不是前几天那副模样,应该说是漂亮得多,那年我是一个在网上卖货的主播,卖的都是一些美妆产品,美妆知道吧?就是给女人用的,不是我吹,当时我卖的销量还是挺好,为了保持住我的模样不变,让玃猳杀人和食婴的事情我也不得不继续,有时候为了增进易容效果,我自己也不得不吃点胎儿,可你们查得实在是紧,很多时候我真的不好出手,这时候,兰姐出现了……”
“她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闯入我的住宅,并当面指出了我的身份和能力,可是她对我并无恶意,声称只要我愿意加入他们,活胎儿我是要多少给多少。”
童仁:“你说的加入他们,知道是不是兰姐要你加入到山鬼里边?”
萧楠枫点点头:“其实,我也是正式加入了之后才知道那个组织叫做山鬼。”
童仁:“加入山鬼之后,你都为山鬼做了什么事情?”
萧楠枫:“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兰姐非要让我当什么明星,她说她自己是一名明星经纪人,绝对有实力将我捧红,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跟着她混,真没想到后来我是真的红了。”
童仁:“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兰姐和山鬼他们跟毒思行合作,以你拍戏为借口,专门找有蕴藏稀有药材的地区当拍摄基地,然后对外打着拍戏的幌子,派人私下在拍摄地附近盗取稀有药材?”
萧楠枫点头道:
“知道,从我开始主演一部戏时我就已经知道了,当然,那也是兰姐愿意才告诉我的,我反正无所谓,拍戏赚的片酬已经够多了,还有取之不尽的婴胎可以用,再加上人们对我投来的崇拜目光,这些要是放在多年以前,那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听到这儿,童仁从自己的西装内兜里拿出一根玻璃试管,试管已经被一个大木头塞子给堵得紧紧的,我看到在那根试管里头,放着一根被透明药水泡着的白色布条,布条上边还写着紫色的怪异文字,我才反应过来,这东西不就是之前在虎口峰那儿的时候,苏太和在王副导演身上搜到的纸条符咒嘛!童仁当着我的面晃了晃手中的试管,然后亮到萧楠枫面前,问对方道:
“那么这个,是不是你做的?”
萧楠枫又点了一下头:“是。”
童仁:“说说它的用途。
萧楠枫:“这纸是用狼毒花的根系做成的,上边是用契丹小字写成的幻术咒,贴在人体上可扰乱一个的五感,但效果不持久。”
童仁:“据我们所掌握的相关资料来看,白帝城耍猴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与这种符咒的秘术传承,你这一手又是谁教的?”
萧楠枫没有犹豫:“是你们的人教的。”
童仁听后顿时大怒,他对萧楠枫呵斥道:
“别拐弯抹角的,赶紧说是谁教的,老老实实交代清楚,那人姓甚名谁!”
萧楠枫并没有被童仁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所吓到,但他也没打算对童仁打马虎眼儿,而是在听童仁把怒火发泄完之后,才开口道:
“那人叫米不难,据说是你们的五门七杰之一。”
待萧楠枫说出米不难的名字之后,童仁闭上眼睛,短暂的深呼吸了一下,他迅速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继续对萧楠枫问道:
“那米不难是什么教的你这些?”
萧楠枫:“不久,也就上个月那样吧。”
说起米不难,我立马联想到先前戴礼曾经对我说过,老周派去监视我老爸的其余三个人员在集体被害那晚,戴礼看到一个似人似猴的怪物就在案发现场附近出没,于是我接过童仁的话题,抢先一步对萧楠枫说道:
“萧楠枫,那三个监视我老爸的人,是不是你派玃猳杀的?”
萧楠枫在听到我的问话之后立马如触电一般疯狂摇头道:
“不是,不是我,那晚,我去到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已经打起来了!”
童仁:“他们指的是谁?是不是米不难杀死了另外三个人?”
萧楠枫:“反正……我看到的……应该不是吧……”
“什么叫应该!”
童仁再次冲萧楠枫怒吼道。
萧楠枫抬头看着童仁,眼神里写满了深意,他清了清自己的口腔,随后把脑袋转向我,说道:
“那晚我奉兰姐之命去指定地点接应一个人,出发前,我只知道我需要接应的,正是米不难,但当我去到约定地点附近的时候,却看到米不难和其他三人当时正合力围攻一人,这个人身手出奇的好,即便是米不难他们四人都已合神,但在与那人缠斗的过程中,却也始终占不到对方半点便宜。”
“我用玃猳的身形在躲在一处角落里盯着看了很久,直至看到与米不难一同战斗的其他三人陆续倒下,我才看清打败他们的那人是谁……”
“是谁?”
我既紧张又好奇的问道。
萧楠枫看着我,面色依旧铁青,他的眼神好似两潭寒水深渊,装满了无底的深意。
见萧楠枫突然变得沉默,童仁一脚把地上的木箱子踹去一边角落,然后蹲在萧楠枫面前,冷酷的对其说道:
“你之前可是说好的,如果不想再遭受那前两天种罪,那你最好对我们实现你的承诺,要不然……”
萧楠枫完全无视童仁对他语言的威胁,他的眼神如两把钢筋径直插入我的双眸,又是一阵压抑的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时间连同房内的空气都已凝结,屋外的小雨渐渐增大,雨水顺着从屋檐潺流而下,不停地滴打着房间外边的粗糙的青石板。
雨水伴随着寒风吹入房内,漏水的屋顶将点点冬雨准确无误地滴落到萧楠枫的额头上,萧楠枫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雨滴,在抿了一口冰冷的冬雨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
“是你们院里的副院长,也是你沈大公子的父亲,沈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