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绍宗、刘丰两员大将意外折损,高岳担心受到处罚,便与斛律金一起,商量如何起草向高澄汇报。
斛律金道:“郡公大人,您说,他王思政还有机会翻盘吗?”
高岳毫不犹豫道:“绝无可能。赵贵援军望洋兴叹,根本来不了。颖川城墙嘛,就算咱们不攻,再泡几天它也垮了。王思政就是神仙,他也无力回天。”
“郡公大人说的没错。”斛律金笑道:“如果这时您上书大丞相,声称慕容大行台、刘丰大都督战死,咱俩心里彷徨,希望大丞相亲临前线指挥战斗,效果会怎样?”
高岳听了,瞬间心里雪亮。他对着斛律金缓缓点头,竖起右手大拇指。
高岳、斛律金于是联名书写军情奏报,派使者送往晋阳。
同时,高岳下令暂停攻城。
颖川城得到喘息机会。
……
晋阳。大丞相府。
高澄阅览了高岳、斛律金的奏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绍宗、刘丰没有战死沙场,却被一场怪风吹死了!
这到哪里说理去?
陈元康过去是高欢大丞相府主簿,负责高欢与高澄间的联络,深得高澄信任。
此时,陈元康已升任大丞相府长史。
他读了奏报后,对高澄道:“大丞相,根据前线军报,颖川城防已是强弩之末,拿下它并不难。高岳、斛律金两位大人却说颇为彷徨,请大丞相您亲赴前线,您看……”
高澄道:“我这时去,不是抢他们功劳吗?这样不好。”
陈元康:“大丞相,您接掌大权以来,推出各种措施,办了许多实事,声望节节攀升。可是,您和先大丞相比起来,军功这块是短板。高岳、斛律金两位老臣赤胆忠心,他们这时请您亲赴前线指挥,是有深意的啊!”
高澄听了这话,立即恍然大悟。
他道:“陈长史,那就拜托你拟订军令,本大将军亲自去取颖川城。”
549年5月,高澄亲率10万大军,南下攻打颖川。
高岳之前统帅的10万大军还剩6万多。
颖川城里,王思政的精兵还剩4000,20多万百姓还剩15~16万。
高澄抵达颖川后,下令攻城的同时,还向颖川城内西魏军发布了一道公告:献出王思政者,封侯赏地。若王思政战死或自裁,城破之后,则屠尽西魏守军。
高澄这是堵住王思政自杀的路子。他想活捉对方,将自己的功业效果最大化。
大水浸泡的颖川城,实在坚持不住了。
549年6月,王思政下令西魏军放下武器,向高澄投降。
高澄率军攻破颖川城,带着王思政及3000多西魏军俘虏,风风光光回到晋阳城,弥补了武功欠缺的短板。
王思政受到高澄礼遇,被任命为。
宇文泰对王思政最后的结局,也给予充分理解。他下令厚待王思政在西魏的家眷。
王思政的血脉得以较好延续,并在后世时有出人头地者。
颖川城破后,宇文泰随即下令:占据东魏河南七州的西魏军,全部撤回西魏境内。
这样,东魏因侯景背叛而丢失的州郡,全部光复。
……
当东魏大军围攻颖州城,与王思政的西魏军死磕时,南梁建康城里的局面,愈演愈复杂,比东、西魏军战场更加波谲云诡。
朱异去世后不久,败退到京口休整的萧纶、东扬州刺史萧大连(太子第五子)、荆州萧绎派来的萧方、樊文皎、王僧辩等人,也率军抵达秦淮河南岸。
众人再次聚会,推举盟主。
按说萧纶是在场的唯一皇子,他应该是无可争辩的盟主。
可是,此时建康城里的气氛十分诡谲。
四位皇子(亲王)所属势力,都在谋划后萧衍时代的布局。
稍微有点头脸的角色,也在观察、考量、选择站队。
最后,除了萧纶自己人,没人把盟主选票投给他。
八皇子萧纪对建康局势不闻不问,六皇子萧纶、七皇子萧绎,以及太子萧纲,各怀心思。
皇子们勾心斗角,最后,还是共推柳仲礼做盟主。
因为他不属于任何皇子派系,而是与其父柳晶一样,属于皇帝萧衍一派。
549年正月27日,柳仲礼命鄱阳王萧范长子萧嗣、邵陵王萧纶次子萧确、羊鸦仁、李迁仕、樊文皎几路军越过秦淮河,攻占了东府城外防御工事。
建康内城四面都是河流或水渠,互相连通。
南面是秦淮河,东面是人工河青溪。
联军在青溪东岸扎营,隔断了侯景大军与东府城联系。
侯景军的粮草供应主要来自东府城。
勤王联军的军事行动,等于是断了侯景大军的粮草补给。
战局开始扭转。
柳仲礼要求联军服从指挥,巩固阵地、稳扎稳打,不要贸然进攻。
可是,将领们后头各有自己的靠山,他们只会按照自己老板的利益考量行事。
正月29,李迁仕、樊文皎擅自各领5000精兵,出阵向台城外围的侯景军进攻。
侯景麾下猛将宋子仙率军迎战李远仕、樊文皎,在青溪菰首桥东击溃二人的队伍。
樊文皎被斩杀,李迁仕狼狈逃回,一万人马只回来几百。
刚刚取得一次小胜就遭到大败,对联军士气打击很大。
但更严重的问题不是这。
更严重问题是盟主柳仲礼彻底失去指挥战斗的兴趣。
表哥韦粲之死,本来已经让他心灰意冷。
现在,这些将领们根本不把自己的指令放在眼里,柳仲礼对“人心叵测”四字认识更加深刻。
他提议召开联军统帅会议,重新推举盟主。
却没人响应他。
柳仲礼无奈,只能消极怠工,从此不再过问各路人马的军事行动。
此时,亲王萧纶、太子之子萧大连、湘东王之子萧方、鄱阳王之子萧嗣,他们都想掌控联军,可是几方又相互掣肘,都不愿臣服他人,因为都得不到盟主之位。
联军中,还有胆小鬼王质,逢战必逃的赵伯超,反复横跳的原历阳太守庄铁……
台城内,柳仲礼之父柳晶率城内军民誓死抵抗着侯景军。
此时的勤王联军人数超过了14万,还切断了侯景军的粮草供应渠道。
——平叛形势本来非常有希望。
可是,南梁朝廷权利争夺的斗争,投映在勤王联军里,使平叛大好局面正在走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