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抒毕竟曾是正经的巡检司巡检,现在又能被众人推到领军校尉的位置,虽说是临时的,但也足可证明,他身上有着一定能力。
他刚才就已经明白过来,项小满的那句「你是故意的」,就是在怀疑他与田家同流合污,他很想解释,无奈找不到机会。
此时,听见项小满又下命令,心里那叫一个欢喜,就像是有意证明自己的忠诚似的,连忙应了声是,拔腿就往点将台上跑,一把拿起鼓槌,卖力敲了起来。
咚咚咚~
一通带着特有节奏的鼓声响完,三千七百余将士已成训练状态列阵,就连刚被王抒点出来的三个军士,也已回到阵列中去。
咚咚咚~
片刻后,鼓声再次响起,田繇身后那七名子侄,却仍旧无动于衷。.
项小满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嘴角上扬,目光移到满面狐疑的田繇脸上,笑道:“田先生,营中点将,三通鼓毕而未到者,斩无赦,你不会不知道吧?”
田繇心头一颤,凝视着项小满的眼睛,一时猜不透他想要干什么,只道他想用训练的理由,来与他这几个子侄为难,好出口恶气而已。
但他现在也没有应对的办法,只能连忙交待众人:“臻儿,军法无情,不可玩笑,你们快去列队,决不能给他发难的借口。”
田士臻悄悄瞄了一眼项小满,恨得牙痒痒,却也只敢压着声道:“三叔,若他接下来要我们训练,又该如何是好?”
“是啊爹!”田世德也小声附和,“我们连军营都没来过,如何受得了那训练之苦?”
“姑父,您快想想办法……”几个妻家侄子也是七嘴八舌。
没一会儿,鼓声再度停下,不过三两息,则又第三次响了起来。
田繇扭头看向点将台,又看看一脸笑意的项小满,不由得握了握拳,但听得几个人仍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叫苦不迭,顿时一股无名火起,沉声斥道:“够了!”
霎时,众人鸦雀无声,一个个蔫头耷脑,战战兢兢。
田繇看在眼里,胸中怒气更盛:“平日里让你们多多读书,就是不听,一个个的只顾享乐,但凡能有一个功名在身,也可免除此次兵役,何须让家里人如此难做?!”
他指着几个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项瞻虽然卑鄙,却也不得不承认,身上有着过人的本事,不过十五六岁,就能统领千军万马,你们呢?文不成武不就,往日里不是喝茶听曲儿,就是饮酒赌钱,年纪轻轻就流连烟花之地,一旦遇到事就只知退缩,哪里像是我们传承百年的大族子弟?”
眼瞅着鼓声就要停下,田繇鬓角也不禁流下一滴冷汗:“废话少说,不论如何,你们今日也务必给我撑下去,不然别说你们,田家和于家都得跟着倒霉!”
几人一听,面面相觑,终于慌了神,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般,匆匆忙忙地奔向阵列。
也就在他们站好的一瞬间,鼓声戛然而止。
项小满冷眼旁观,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明显,他盯着田繇,意味深长地说道:“田先生,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若你承认之前的罪行,我可以手下留情,给你田家和于家一线生机,不然,等一会儿训练开始,他们只要坚持不住,那一顿杖责,可是免不了了。”
“哼,项将军以势压人,难道就不怕传出去,遭到天下人耻笑吗?”田繇双目圆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越生气,项小满就越开心,之前胸中的那股憋闷之感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觉得畅快无比。笑了笑,又说:“身在冀北,就该为守护冀北出一份力,既然进入军中,不论何人都应一视同仁,不认真操练本就有违军法,我依法办事,怎会招来耻笑。”
“呵呵呵,好一个依法办事。”田繇怒极反笑,“项将军倒是能言善辩。”
“多谢田先生夸奖。”项小满全当这是在夸赞,欣然接受,而后又问,“怎么,田先生还要坚持?确定不认罪?”
田繇眼角不由抽动了两下,望向阵列中的几个人,沉默许久,缓缓背起了手:“哼,我田家传承百年,族中子弟不说是龙凤之姿,但也绝非泛泛之辈,不过是普通的训练而已,那些个贱民都能完成,何况是他们?”
“呵,好一个贱民!”项小满冷笑一声,不再与他废话,转身来到裴恪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田繇眼看裴恪在听完项小满的话后,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精彩,急匆匆往点将台而去,心中越来越没底,还没明白过来,就又听项小满冷冷地说道:“田繇,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冥顽不灵,待会儿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田繇心中一惊,想要质问项小满到底要干什么,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又听得鼓声大作。
但见点将台上,王抒一下下狠狠敲击着战鼓,而裴恪则是左手握枪,右手执旗,站在台边,静静地望着前方。
数千新兵闻鼓而进,一步一鼓,齐头并行。少顷,忽见令旗晃动,鼓声节奏也有了明显变化,将士们的前进速度陡然加快,细细看去,差不多变为十步一鼓。
霎时,队列中发生一阵细微的混乱,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一幕,被项小满尽收眼底,他瞥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田繇,不由冷哼一声,猛地举起「破阵枪」。
裴恪收到指令,再度挥动令旗,鼓声也随之变得极为急切,咚咚咚地宛如疾风骤雨。也就在这节奏变换的一瞬间,台下将士齐齐发出一声呐喊,猛然向着前方全速冲锋。
可原本还算稳定的阵型,突然就变得混乱不堪,队列中以田士臻那七人为中心,忽然摔倒一片,紧接着,整个阵列就如一方手帕在中间点燃了一般,迅速蔓延。
项小满冷哼一声,猛地放下长枪,喝道:“疯子,让他跪下!”
张峰应声而动,方天画戟横扫而出,一下敲在田繇双腿之上,田繇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腿弯处一阵剧痛,惨呼一声,跪倒在地。
“项瞻,你……”
“田繇!”项小满冷声断喝,“你可知刚才那旗鼓,不过是最简单的行军指令,三种节奏,三种行军速度,但凡入得行伍,不用半个时辰,就能了熟于心,可你那些子侄,却连这些都不知道!”
他迈步上前,挺出长枪,再一次顶在田繇胸口之上,冷冷一笑,“你还不承认,他们从未在军中待过?”
田繇一听,顿觉脊背生寒,此时才算明白过来,项小满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训练,而是检验。方才的那一番说辞,什么坚持不住,什么杖责,都是在刻意引导他而已。
“项瞻……”田繇冷汗直流,忍着腿上的剧痛,颤巍巍指着项小满,“你,你真卑鄙!”